“那些姑娘啊,皆是被人下毒才死的。”他神秘一笑,顾九州眉头紧皱,景欢看着他,面上不露痕迹,而柳素只顾想着陶愿话里的内容,脑子里想象着那些姑娘们被火烧的场景,再想到自己在家吃的烤猪肉的味道......立马蹲在地上,大约因为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也没呕出什么来,只是吐了些酸水。
“小娘子听不得这些话了?”陶愿抱着手臂:“你方才不是才去过停尸房吗,连三神汤都没喝过,也没吐啊。”他挠挠脑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小娘子给说吐了。
“你怎么那么爱吐啊。”他抱怨道,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顾九州问:“三神汤是什么东西?”
景欢答他:“和避秽丹有着同样效果的东西,取苍术二两,米泔浸两宿,焙干,白术半两,甘草半两,炙,上为细末。每服二钱,入盐少许,点服,可以避死气。”
他早年行军行伍,见过的死人伤兵可比这多得多了,有时候一入伤兵营,血水混着脓水,比死人的味道还要难闻,景欢还要为死去的弟兄安葬,少不得去到尸体多的地方,数年积累,便晓得了这些。
陶愿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还懂这些。”
那些王孙公子哥们还晓得这些,当真荒唐事,大约也是这小子闲来无事看着什么杂书会的,他心中如是想到。
景欢垂眸,没搭理他,反而对柳素道:“早知方才便让梁大将你一同带回府上了,你身为女子,应当安守本分的。”自然,也瞧不得这些。
亦不知怎的,景欢忽然想起来那死去很久的大哥。
在大哥死前,他还不曾那么讨厌女人。
大哥说,女人是拿来疼的,不该将她们置于无妄之地,那些险地方由男人们涉便行了,倘若阿弟以后寻着一个女郎,必要好好待她,让她们一辈子都不晓得风雨,一辈子看不清世间的险恶,便是最好。
然而,一切皆是虚妄。
景欢抬眸,又忽然垂下去,骨血中凉得发冷,他的琥珀瞳仁颜色极淡,一瞥眼,便与柳素的视线对上,他的眼中,写满了“你很碍事”。
柳素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是哑了,不然怎么会发不出声来。
她吐得有些虚弱,然而自尊心驱使,她把头低下去,背着身子对着景欢他们,良久道:“你们不用管我的。”
是啊,在家中时,未曾有人如此直白地嫌弃过她,阿爹阿娘包括阿姐,谁得罪了她柳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回嘴回去,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商人、官员碍着阿爹的身份,无不笑脸对她,从不曾有过任何指摘。
大约......她是真的招人烦吧。
人生数载,从未有过如此清醒又迷茫的时刻。
“好了好了,为难一个小娘子做什么,小姑娘嘛,自然是听不得这些场景上的描述的,她不也是第一回 嘛,说起来我第一回进义庄的时候可比她表现得差多了呢,柳素,你在外面别乱跑,我们进去查验查验尸体。”顾九州倒是个圆事精,难怪能在州府上下混得那么开,不光是太学,便是隔壁徽州都有他的好友存在。
景欢也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些话后,竟有些淡淡的后悔,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与柳素虽有些相处,但还远未到事事为她着想的地步。这世上只有两个女人值得他真心守护,一是母亲,二是妹妹。
女人,都是可恨的。
景欢眼睛一闭,脑子里便浮现出那晚的场景来,即便时隔多年,却依然如附骨之蛆,每至十五,都要原原本本地在他脑海里重现一遍,倘若不是女人,他不会失去大哥。
那时候,他还那样的小,却亲眼目睹了......
“随便她。”景欢告诉自己,绝不能动摇,不可重蹈大哥的覆辙。
陶愿摇了摇头,对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着实有些懵,当听到又可以检尸时,立马高兴地跑在前面,道:“快着点,这个案子真是你们想不到的有趣。”
他从兜里取出两枚药丸,分别给了景欢和顾九州:“吃了它,一会我要做大事。”
顾九州从善如流,然而景欢却将那药丸还给了陶愿:“不用,我有。”他素来不在外头随便吃什么东西,毓宁给他备的药品一应俱全,皆可随身携带,他自袖兜中取出一个小盒,从里头倒出一小粒丸子,瞧着很是精致,陶愿把眉毛一挑,道:“哟,竟是苏合香丸,真是大手笔啊。”
前头所说的三神汤虽制作起来麻烦些,不过好在用料简单,可景欢如今所用的苏合香丸乃是以麝香为引子做的,麝香是一味名贵的药材,普通仵作别说是用了,便是得了也只会用作他用,绝不会拿来做避死气的丸子。
“果然是好东西啊。”顾九州一脸艳羡,那苏合香丸散发着一股冷香,隔着几拳的距离都能闻到,虽说只是淡淡的,但亦能分辨出是个好东西。
景欢将苏合香丸含在舌根下,入口即化,满唇齿的冷香。
乔烜的尸身已然不可避免的发臭了,且开始有些巨人观。
他忽然想到,方才柳素也是看了乔烜尸体的,竟能当真小姑娘的面一声一吭,还把小姑娘给背了出来,倒也不是那么的......胆小。
然而思绪只是有了一刹的晃神,顾九州围着尸体,眉头紧锁:“这到底是因为银针入穴而死呢,还是因为叫人砍断了脖子?这可怎么分辨呀?前日叫你找的大夫你找了吗?”
陶愿道:“大人忘了,小人也是粗通些医理的,只是这银针穴位嘛,这个需要更高深的内科大夫来瞧,我吧,不是很擅长,所以昨日寻了个老大夫,谁知道那老大夫胆子小得很,都不敢瞧尸体,最后还告诉我说,这个没法诊出来,我就是找了全城的大夫,也是一样的结果,我看他不像说谎的模样,穴道这事我也算是懂一些,确实难以分辨。”
人生时有百种模样,自然死亡的理由亦可有千百种。
银针入穴并不会当场死亡,或许那人还能意识清醒地独立行走一段时间,然后......刀口切喉,却是瞬间毙命的,乔烜究竟惹了什么祸事,竟被这样针对?
“也许是情杀呢,这年头,女人的心可狠呐。”陶愿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脂粉楼的鸨母素月不是还没寻到她的尸身么,也许她为爱情杀了书生,见事情败露便一不做二不休焚了脂粉楼,收拾细软跑路了?”这些事,他见过的多了,只是妓子书生为爱情杀,不管死的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家里人大多也就草草了事。
“我有一个朋友”他刚开口,便瞧见顾九州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啊?”
这年头,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自述可不少见。
陶愿哼了一声:“想什么呢,我真有一个朋友。”
“他本是有着大好的前程的百户,却因为沾染了一个青楼妓子而差点被千夫所指,在众人的指责下,他抛弃了那名妓子,自此升官发财,一路亨通,甚至差点做了皇帝的女婿。”
顾九州打眼去看景欢的反应,他倒是气定神闲。
顾九州取笑道:“当今圣上统共就一个女儿,便是皇后所生的云乐公主,她才不到五岁呢,如何能许嫁啊?还说自己认识,你说的都是什么故事,编谎话也不打草稿。”
其实主要是,那位公主的亲哥哥就在他们面前,这位仁兄若是说出些什么不入耳的话,只怕会被当场掀翻在地。
据顾九州了解,二殿本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云乐公主是在新朝一统时降生的,而那位大哥恰好死在了景家父子造反的前一年,所以云乐公主都未必知道那位大哥的存在,可是景欢不同,丧兄一事对他打击很大,更有甚者说,当年二殿冲冠一怒将前朝几位皇子引到梭山以野兽杀之,就是为了替他兄长报仇。
因着这层原因,景欢格外疼云乐公主,几乎有求必应。
当年的事,知之者甚少,可世上少有事情是空穴来风,既有传言,便定有可信之处,只不晓得是可信几分。
顾九州拿眼觑了一下景欢,见他面色如常,并未要发怒,才算是将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自打他跟在这位殿下身边起,便无时无刻不为殿下的喜怒哀乐而牵肠挂肚的,可是数日相处下来,却发现,二殿此人,不像是太学里的学子们所说的那样,高不可攀,生人勿近。
他不大会生气,顶多只是冷眼看一个人,一言不发,作为一个皇子来说,已是难得的好脾气了。
可若他真能做出将李朝皇子引到梭山一事,却也足够能证明,二殿还是十分心黑手辣,喜欢记仇的,毕竟当年大皇子和二殿一同到长安为质,可没少受那几个皇子的欺负。
不过好在,他们不是敌人,顾九州也没傻到不自量力去与景欢为敌。
“他说的,确有其人。”景欢翻捡着尸体,仔细查看尸体的头顶,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第23章 将军 三日之内的赌约
“不巧你说的那个人,我也认识。”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陶愿,在阴森的停尸房中,景欢的神色晦暗不明。
“是前朝定远将军陶定山吧,他名字中有个定字,前朝星鉴署的人卜得天象与前朝皇帝说,此人乃是江山柱石,有定乾坤之能,失之则失社稷,为了江山万代,前朝皇帝对他青眼有加,是以自此他便一路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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