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穆厌这才悠悠然起身,靠在了墙边。
主神见他脸上的血条已经快要见底,乐不可支。
“让你变着法儿亲人家吧,让你作为一个系统却不干正事吧,现在怎么样?宕机了!”
“要不说恶有恶报呢,天天秀恩爱,也不替人单身狗想想,狗粮吃多了,也是会吐的嘛!”
被他这么已提醒,穆厌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在桌子底下,当着一整个班的面和花稚接吻。
“原来是因为实体化太密集,所以宕机了啊。”
他撑着额角,问主神:“我昏迷多久了?”
主神差点没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没数,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小姑娘,最近可是春风得意……”
“说人话。”穆厌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看。”
主神散成光点纷飞,点亮了墙上的屏幕。
屏幕里,王子御拿着棍子冲进房间,拍下开关,把房间点亮。
他咬牙切齿朝花稚冲了过去。
花稚此时坐在床上那人身上,面色微红,双眸水润,校服裙因为这个姿势被提了上去,双腿半跪在床上。
穆厌眼睫在花稚闪着微光的双腿上一扫,目光顿时凉薄得没有人气。
与此同时,屏幕上王子御扯着花稚的手臂将她拉下床,抬起棍子就往床上砸。
花稚眉头倒竖,拉住他,要把他手里的棍子抢下来。
然而她似乎也喝了酒,脚步虚浮。
两人就此势均力敌,让这场大家看起来像是情侣间的调情,搂搂抱抱,还差点一起滚地上去。
穆厌看着这一切,双目微眯,嘴角反而轻轻挑起。
没过多久,屏幕中的王子御猛地将花稚搂在怀里,情绪激动,来了通爱的告白。
穆厌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在花稚背上挨挨蹭蹭,乖戾的神情浮现出一丝嫌弃。
花稚推开王子御并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随后又说了一通鬼话,说她和床上那男人是朋友,男人喝闷酒喝醉了,她本来准备好安顿好男人就回家的。
王子御居然信了。
花稚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别哭了,怂不怂啊!把你那帮小弟喊过来帮我个忙。”
“你又要干什么?”王子御憋着劲,转头不看她。
花稚理直气壮:“帮我把这人送到我家,他身边没人,又喝了酒,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穆厌听到这里,半阖的眼睛微微一睁。
不放心?有意思。
那边王子御鬼哭狼嚎起来:“卧槽!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是吧?还要我把这奸.夫送到你家去?我脑子有坑啊我听你的?!”
“不送也可以,要是他半夜吐了,呛到肺里死掉了,我就跟容家交代,说今晚我们都在场。”
王子御当场暴跳:“老子怕了他们不成?你去说!”
这时,穆厌发现,原本总是硬来的花稚居然破天荒用上了怀柔政策。
她凑到王子御面前,声线柔软:“谁叫你把他家阿姨打晕的!”
“哎呀,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你用点脑子,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柳心怡的未婚夫,全世界也知道我和柳心怡不对盘,我要是和他发生什么,那不是自己找骂吗?”
“跟你传绯闻我妈就气心梗了,我再跟他有什么,我这不是谋杀亲妈?”
一番话说得难得动听,王子御当场就被她说动了,信了她的鬼话。
于是他们叫来几个心腹,愣是把家财万贯,仆从如云的容止瑛弄到了花稚家里。
穆厌闭上眼睛,思绪莫辩。
主神化为人形,伸手扒他眼皮。
“是吧?兄弟,人说得多好,秀恩爱死得快,哈哈哈哈哈哈。”
第57章 放下
花稚家的客房里, 雕花的铁艺床上,容止瑛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醒了,但他不想睁开眼睛。
脑中记忆像玻璃碎片一样, 但都有花稚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容止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三十郎当岁的人了,还是会跌到这种年少时才会有的多愁善感里。
那天, 损友一改往日淡定,急匆匆过来问他有没有看直播。
容止瑛以为这位损友又在拿他找乐子。
但当损友把直播间调出来放到他面前,他愣住了。
直播间里那套老房子裹挟着往事扑面而来。
损友见他发愣,语气焦急:“你还愣着干什么, 这房子要被卖了,你坐得住?”
说是损友却是他唯一的知心好友,当初的事,容止瑛多多少少跟他说了些。
包括城中村的这栋小房子。
那时候, 他是亲眼目送小阿姨走的。
女人带着泪痕的笑脸总是在午夜梦回来到他眼前。
她嘴吧张了张, 似乎是要说什么。
他也很紧张地等着她说什么。
但她却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 高跟鞋和旗袍的边沿定格。
从此以后,容止瑛再也没有关注过那栋房子。
那房子又出现在他面前, 让他涌起强烈的渴望。
要把房子握在自己手里。
他不能容忍别人闯进属于他的梦。
不管是房子还是里面的东西,都是他的!他容止瑛的!
他让损友帮他注册了一个账号。
网名就叫【似水流念不再】。
他才二十八岁就觉得自己老了,不像损友那样天天混最前沿的圈子, 网名也奇奇怪怪, 叫什么【逆变狂魔】。
就这样,他认识了花稚。
一开始在直播间看到花稚的时候,容止瑛并没在意。
她像所有十八岁的小姑娘那样青春活力四射,但同样和其他人一样有着致命的缺点--
稚嫩。
看她和那个把长发染得白荧荧的男孩互动, 他有些啼笑皆非。
一帮小孩子学人家谈恋爱的感觉。
但说实话,他还蛮羡慕这种天真烂漫,于是给了她一个最高级别的打赏。
但当他来到小屋里,听花稚一开口就要一千五百万时,心里有了些许惊讶。
小丫头看起来人畜无害,胃口还挺大。
他本来不想跟这人多谈,直接把价格压死,但花稚却说“没有谁比我更懂容止瑛”。
还把他那段青涩的经历提了出来。
就像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却又像海妖的歌声,让他想听她再说点,再说点。
他已经不敢独自回首往事了。
有人替他回首,让他那样宽慰。
他终于还是没有拒绝这个不合理的买卖,反正一千五百万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已经掌握了家族的命脉,不再是以前那个处处受人桎梏的小孩。
他什么都不怕了。
但最后,他还是落荒而逃。
灌满脑海的记忆让他心慌头昏。
自那天过后,一切都回不去了。
拼命压抑十多年的情绪就像是塞了太多东西的箱子,拉链只要开了一条缝,整个箱子就炸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公司开会的时候,他听着下属的汇报,会突然觉得烦躁。
在办公室看文件,会突然陷入回忆,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文件已经被撕了个粉碎。
甚至公司都在传闻他是不是失恋了,整个人变了一样。
总是游刃有余的自己竟会变成这样,让他心情更加烦躁,急需找一个出口。
好在这时,他想到了花稚。
一开始以为这女孩愿意陪他聊天,完全是为了钱。
但有几次,当他从回忆中脱身,转头看花稚的时候,却对上了她莹莹的目光。
那是一种专注到极致才会有的目光。
就好像很能理解他,很同情他,还带着欣赏。
一次两次没什么,当事情频频发生,当容止瑛突然想起花稚说的“没有人比我更懂容止瑛”,一切都悄然转变。
“这个女孩喜欢我。”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花稚在他眼中,就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陪聊者”了。
容止瑛闭着眼睛胡乱想着,忽然觉得很渴。
以前被爷爷逼着出去跟人谈业务,往往会为了讨好甲方,拼命给自己灌酒。
每次喝完不觉得什么,到了半夜,就会渴得要命。
但那时候往往没人在他身边,身上没力气又起不来,到早上醒了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可能会渴死在床
那是一种非常绝望的感觉。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爸爸不爱妈妈,就算是妈妈生的孩子,他也觉得不是他的。
爷爷气得要命,让他去做亲子鉴定,他却又不肯做。
傻子都知道他在挤兑妈妈,他想把外面那个女人弄进家里来。
妈妈从那以后就患上了抑郁症,天天不是大哭就是大笑。
“孩子呀,你还是回天上去吧,你投错胎啦!”
到现在想起来都还会头皮发麻。
三岁就已经独睡,爷爷为了锻炼他的独立性,晚上还不允许任何人陪他。
他总是被窗外的影影绰绰吓得尖叫。
他总是在夜半惊醒,身体像浸在冰水中一样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