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季老将军还算沉得住气外,余下众人,皆是诧异的看向谢蘅。
这里要提的是,南蛮官制与大魏不同,南蛮穆宗之下,未设三省六部,而是设的南北两院,又称北大王院和南大王院,最高统领为两院大王,这名字里虽带着王字,却不是皇室,若硬要比较,和大魏的丞相一职,倒是有些相像。
现在的南蛮,北大王院势力明显要低于南大王院,是以南院大王的地位,仅次于南蛮穆宗,若元桑真南院大王之子,这对后面的谈判,必然是有利的。
然而,一直没开口的中将郑砚,听到此处头一次质疑起了谢蘅的话。
“公冶无渡之子参军这种事,探子都未曾探到,你是如何得知?你又如何确定他的身份?”
“上次我外祖在将军府内被刺杀后,我就通过蛛丝马迹查到了和南蛮有关。”
“随后亲自卧底南蛮军营,那个时候,就是元桑在训练新兵。”
“新兵里,总有一些人,是罗尔城来的,他们听到过一些风声,元桑的身份,只要是真的,已经做到校尉的他就不可能瞒得一丝不透。”
“后来经过一些观察和证实,我可以确定,他即便不是公冶无渡之子,也和公冶无渡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里谢蘅其实没有把话说完。
她之所以混入敌营,并非是为了大魏这么高大上的理由。
她只有一个目的,帮这具身体逝去的亲人报仇。
元桑是南蛮南院大王外派历练的儿子这一点,是谢蘅花了300多点帅气值从系统得到的信息。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贸贸然去敌方军营。
在南蛮军营时,谢蘅脸上一直带着的是华明的脸皮,喉结和内裤以及肉衣,她也一个没落,是以先前离开南蛮军营她一换下面具后,元桑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她来。
南院大王远在罗尔城谢蘅接近不了,可接近他儿子,倒是容易的多。
傀儡木系统出品,若要使用,需要目标人物的姓名、生成八字和鲜血,三者缺一不可。
中傀儡木者,将听施术者命令行事。
只不过,一张傀儡木只能使用一次。换言之,只能让傀儡替自己办一件事,事成傀儡木自动失效。
谢蘅把自己拥有的这张傀儡木,用在了让元桑刺杀公冶无渡上。
以他的身份,接近公冶无渡再容易不过,没有人会想到,元桑会刺杀公冶无渡,自然,也不会对他进行诸多防备。
而现在,她要做的,要么是把公冶无渡吸引过来,要么是把元桑给人送到他的身边。
公冶无渡作为南院大王,轻易不会离开罗尔城,因此,相较于前者,谢蘅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元桑功夫谋略都不差,若是没有大的变故,绝不会从前线退下。
所以,谢蘅才会废这么大劲在离开南蛮军营时,还把元桑用计引到虎啸关外。
此乃一石三鸟之计。
不可否认谢蘅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但现在去核实元桑的身份,并不是明知之举。
季老将军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又问:“现在南蛮军营里,可还有什么坐镇的人物?”
“有一明威将军,一游骑将军,但这两人的威望,并不及太史纳鲁,啊对了。”
像是想起了一茬,谢蘅噙了噙自己的嘴角,对季老将军笑道:“季伯伯,险些忘了告诉你了。”
“我临走前,在他们喂马的草料里,塞了一些巴豆粉。”
“你......”
楚弋听到这里直接上前一步,乐的拦住了谢蘅的肩膀拍了拍,大笑道:“好小子!”
“你还做了哪些事,一次性给大家把话说完成不成?”
谢蘅整个右手先前为了砍断元桑的大刀被震的现在都还有些酸痛。
好家伙,楚弋这一下下去,谢蘅整个人险些飘了起来。
她强撑着笑了笑,“没了。”
“就这些。”
“也不知能否帮到大家。”
陆平之今年四十有二,是护国公萧尚的副将,军中的威望并不低,听了这么久,他上前了一步,“将军,若谢家三郎所言非虚,那么,这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陆砚年纪比陆平之小,今年只二十有八,他是季老将军带过来的人,听完这话,却没有表现的十分乐观,他皱了皱眉,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可,谢家三郎毕竟年幼,且这又是其第一次上阵杀敌,以上这些消息,如何能保证真假,若是敌人诱敌之计,我军岂不是全军覆没?”
副尉宋安平随即反驳道:“陆中将,前汉冠军候十七从军,二十二岁封狼居胥也不过区区五年,我大魏儿郎,难不成仅凭年纪未及弱冠,就要否定一切?”
“再者,敌军得有多大的把握,才能以牺牲一军主帅首级为代价,诱我军深入?”
“你......”“将军,末将同陆副将看法一致,此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宋安平没等陆砚再说什么,便对着季老将军,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陆砚吸了口气,他站了出来,“陆某不是看轻谢家三郎。”
“只不过,若要行动,必然得考虑万全之策,虎啸关乃是益州天堑,一旦虎啸关失守,益州必将危矣,请将军,务必三思而后行!”
陆砚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
谢蘅从未上过战场,一下消失三月,一回来就带着这么多消息,对初出茅庐的小兵的话,信,还是不信,这是一个十分值得商榷的问题。
季老将军身着战袍盔甲,闻言先是默了一瞬,紧接着便把谢蘅带回来的人头提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辨认是否真是太史纳鲁。
屋内的旁人都在等季老将军发话,结果季老将军却是重新看向了在一旁站着的谢蘅,看起来十分和蔼的问,“三郎,你怎么看?”
谢蘅轻轻颔首,“陆中将的考虑,并无问题。”
“至于三郎话的真实性,季伯伯,想必您心下也已经有了决定。”
“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谢蘅摇了摇头。
季老将军提醒道:“先前,安平说的冠军候封狼居胥的典故,你可知道。”
“略有耳闻。”
“你今年多大了?”
“再有几月,便是十六。”
“冠军候十七进入军营,你祖父若无这一遭变故,想必早已替你安排好了历练,现下你祖父昏迷不醒,你有如此本事和心性,可想做些什么?”
季老将军这话,已经暗示的十分明显。
谢蘅浅浅一笑,“三郎没什么本事,只想回去看看祖父母亲,再竭尽全力想方设法让祖父醒来。”
季老将军没想到等到的是这个回答,他愣了一愣,“没了?”
“没了。”
季老将军脸色略微有些黑。
他把提着的太史纳鲁放了下去,却是先将此事按了下去,转头看向一旁的几人吩咐道:“安年,你去派一小队人马,出城打探情况,速度要快,沿途记得留下讯息。”
“是,末将领命。”
“陆砚,你去抓几个今晚的俘虏,严加拷问南蛮军营情况,速度一样要快。”
“是,末将领命。”
“楚弋,平之。”
“末将在!”
“你二人去清点将士,留三千驻守虎啸关,余下众人,整装待发,营地集合,听我命令。”
“是!”
快速的吩咐完,大帐内,很快就只剩下谢蘅和季老将军二人。
季老将军站累了,旁人走后,他便慢慢的坐了下来,看向谢蘅。
谢蘅知晓季老将军这应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她规矩的站着,恭敬的唤了声“季伯伯”。
季老将军默了一默,终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能只身一人独闯敌军,取敌军将帅首级,现在又为何不愿上阵杀敌?”
为什么不愿呢?
这个理由,在谢蘅看来,并不好表达。
她不是此处的人,没有那么多家国情怀。先前去敌营,目的是为报仇,而不是为了宣帝江山的巩固。
杀太史纳鲁,是因为其是护国公罗马的始作俑者,现在护国公醒不来,那他就得一命偿一命。
会放巴豆,只是出于好心,想要把大魏胜利。
可你要她为大魏,准确来说为宣帝抛头颅洒热血,谢蘅心底会有一股不同于现代报效祖国的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和使命感。
她在前线拼死拼活,最关键的是,还得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届时若护下了大魏,她维护的其实是中央集权专.制主义这个制度,满足的是统治阶级继续长此以往对权力的追求。
她真的要这么做么?魏宣帝值得她这样做么?
再或者,一旦她身份暴露,她所挣的军功,够抵萧轻若的欺君罔上的过么?
谢蘅并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参军作战,可无论是问几次,她心下都觉得不值。
换言之,她的骨子里,并没有像护国公那样对大魏的愚忠,和发自肺腑的认同感。
然而,以上这些话,谢蘅注定无法对季老将军说出口。
她低下了自己的脑袋,“三郎惭愧。”
季老将军不明白谢蘅为何能做前者,却不愿做后者,见其似乎不大想说,他叹了口气,“三郎,伯伯想问你,你觉得,魏军实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