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及此,谢蘅虽然面带歉意,可却没有退缩,反而抬头对上了平阳侯的目光,“不过,虽然只听了一句,但三郎也想问伯父,可是世子出了事?”
到底还是被听到了,平阳侯皱了皱眉,适才出手的人这会儿已经退了下去,恰好长公主的贴身婢女连云端着汤盅出现在一旁的走廊,赵策双眸微动,索性唤住了连云,“连云。”
连云闻声停下,她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曲了曲膝,“侯爷。”
平阳侯道:“去和公主说,我遇到三郎,有意指导他一二,一会儿过去。”
“是。”
有谢蘅做幌子,平阳侯也好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不用担心久了没回去长公主起疑。
临走前,他看了谢蘅一眼,示意道:“你和我来。”
“嗯。”
端看平阳侯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定然不简单。谢蘅跟了上前,二人很快就来到了书房。
尽管忧心,平阳侯还是吸了口气,看着谢蘅问:“你刚才,听得了多少?”
“只一句,就是世子在青州坠河失去踪迹。”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谢蘅如今十分正经,她上前了一步,“伯父,世子爷此去,究竟在做何事,为何这才几日,就如此惊险?”
“三郎是世子的好友,若世子有难,三郎断不至于袖手旁观,烦请伯父,不要瞒着三郎。”
平阳侯看着谢蘅,这孩子几番接触,是个品行不错的,表面上不学无术,实则心灵通透,最关键的是,阿瑾接受了他。
能让阿瑾接受的朋友,必定然有其独特的地方。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缓缓开口道:“青州略有动乱,阿瑾前去查看,如今遭遇埋伏,生死不明。”
谢蘅咬了咬牙,“世子先前明明告诉我,此行没有危险。”
平阳侯沉着脸,“阿瑾从未到过青州,又一番乔装,身旁还有能人,按理说不该一入青州就暴露踪迹。”
谢蘅眼带讶异,“是有细作?”
没想到谢蘅的反应会这么快,平阳侯有些讶异,但没有否认。
“世子这次出行,分明低调的很,怎么还会被......”
平阳侯分析道:“能一进入青州地界便遇伏,想必早在长安,他便已经被人盯上,这只能说明,暗地里的人,早已摸清了朝廷的安排。”
这些事,作为长辈,其实没必要和谢蘅这个外人说,谢蘅很快意识到了平阳侯和自己说这些话带有目的,她抬眼看去,“伯父需要我做什么?”
“三郎很聪明。”平阳侯来到了谢蘅的身前,“伯父此间,的确有一事相求。”
谢蘅点了点头,“伯父请讲。”
“阿瑾一个大理寺寺正且能被盯上,想必我这平阳侯府,也不例外,我若是轻举妄动,离开皇城,必定牵一发动全身。”
“所以,伯父不能走。”谢蘅替平阳侯把话说了出来,“同时,不仅伯父不能走,许多朝廷的人马,也不能走。”
这些被盯上的人,可能一动,暗处的人就能知道并立马做出反应。
这是平阳侯第一次与谢蘅讨论正事,可出奇的是,谢蘅完全更够跟得上他的思路,这让他反而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青州的情况,必定不是朝廷调查上来的那般简单,这趟水深,暂且无法确定是调虎离山还是声东击西,亦或是已经动乱到不可镇压的地步。”
“所以,伯父需要一名信得过的人,去青州走上一趟。”
其实早在平阳侯说这件事的第一句话时,谢蘅便猜到了他的打算,听到这,她只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待其说,便回道:“伯父,我可以。”
“我没有入学宫,且世人对谢三还不甚了解,见过我的人也知我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想来不会对我多加留意,暗处的人也总不至于盯上我,我且还有些功夫,又是世子的挚友,此行我去,再合适不过。”
他手上的确有人马,就怕还没进入青州腹地,便如赵瑾一般提前被人发现。
央求谢蘅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去,委实已是下下策。
这一刻,平阳侯心下十分愧疚,他何尝不想亲自去青州走上一趟,但作为平阳侯,他身上还有责任,也不能全然不考虑后果就意气用事,更不能让樾阳平白担忧。
平阳侯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须臾过后,他沉重的拍了拍谢蘅的手臂,“伯父其实不大想让你冒险。”
“但如今伯父能用的人不多。”
“最后,也只能麻烦三郎,替伯父跑这一趟。”
谢蘅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正愁没理由离开长安出去完成余下的两个任务,再加上赵瑾有难,她没理由不帮,因此,对于平阳侯,谢蘅没有什么扭捏与推辞。
“伯父需要我做什么?”
“去阿瑾失踪的地方看看。”平阳侯双眸沉了沉,“他功夫不错,我的人这么些天还没找到他,说明他还活着。”
“若是他不幸......”
“不会。”谢蘅打断了平阳侯的话,无比坚定道:“他不会有事。”
“我会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请伯父放心。”
赵瑾失踪这件事,平阳侯不敢告诉樾阳。这也就注定了,他只能一个人承担儿子生死未卜这个消息。
然而,眼下有个少年双目坚定的告诉他,赵瑾不会有事,平阳侯沉郁的心,顿时就温暖了不少。
“这是我的令牌。”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大概有三十个手下,已经成功混入青州,有的在找阿瑾,有的已经在调查。”
“这批手下,他们已经挡住了一大批的视线,你的危险会少很多,可到底还是差一个发号施令以及及时做决断的人。”
“你此行也不必刻意去调查什么,记得保护好自己,这批人看到这个令牌,自会像护我一般护住你,同时也会把自己调查到的信息告诉你后用各种手段传回长安。”
“你找到阿瑾后,便把他带回,至于查探的事,你告诉他,要他不必再管,我此间自有安排,青州再乱,也乱不出天去。”
“切记一定不要暴露身份。 ”
谢蘅把这些话记下,随即又问:“我大概什么时候走?”
“你若从我府上消失,势必然会引来怀疑。”平阳侯想了想,“先回家去,明日找个理由......”
“找理由简单的。”谢蘅笑了笑,“随便犯个错,我还没体验过面壁思过是什么感觉呢。”
知道谢蘅这是在调节氛围,平阳侯叹了口气,“苦了你了。”
“伯父对你不......”
“伯父不必说这些话。”
谢蘅再一次打断了平阳侯的话,“若非是担心被人注意,我其实今晚便想离开。”
“伯父,你不如再想想,可还有什么安排或嘱咐,我好记下,以免出了长安后犯难。”
这确实。
此行说是危险,但若不是刻意去调查些东西,寻常人进入青州,不会有这番担忧。
谢蘅到底年轻,所以,想要其做好这件事,势必然需要好好筹谋一下。
平阳侯年轻时打仗,就有一个特点,敢拼敢赌,用兵如神,他不拘泥于出身,不局限于年纪,只要有才,他都敢用。所以,才能在短短七八年内,一跃做到了将军的位置。
谢蘅面上虽玩世不恭,但赵瑾能看出这些东西浮于表面,就更别说樾阳和他了。
这也是他敢让谢蘅去做这件事最大的原因所在。
即便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说明谢蘅能独当一面,可平阳侯的直觉告诉他,此子今后必定大有一番作为。
*
从长安出来,谢蘅的目的地很明确。
她昨晚从侯府出来便故意在外和人打了一架,打的还是谢文同僚的儿子,一名纨绔,事情闹得有些大,最后是谢文亲自上门和人赔的不是。
这件事几乎让谢蘅的名字都被永定街的人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谢蘅如愿的被发配到了祠堂,要求她面壁思过,谁也不能探望,也不能放她离开,萧轻若也不可以。
萧轻若对谢蘅的性格是清楚的,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种事,既然做了,必定有她的思量。所以,见人去祠堂前还对她眨了眨眼,萧轻若便按下了想要开口的心。配合的没有阻挠。
倒是苦了谢蘅,背上还挨了三鞭子。
不过,这些痛目前对谢蘅来说,倒算不得什么。
她这边一出长安,就换上了华明的脸。从长安到青州要两天的时间,谢蘅快马加鞭,硬是一天半就到了。
这期间,她自然也遇到了平阳侯的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走的这么快。
赵瑾是在青州与秦川两地交界处遇的袭,此地两面环山,中间是一条极淌的河流。谢蘅到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刚好收到了飞鹰传书。
就是这么巧,谢蘅一到,赵瑾就有了消息。
“华公子,小主子在北山遇袭,我们马上走,快。”
谢蘅来之前,对此处的地形都进行过研究,这么快就有赵瑾的消息了,谢蘅有些讶异,北山和这儿隔了二十里地的样子,她来不及多想,把缰绳一牵,就跟在了门清的后面,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