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管事,怎么称呼?”
“江。”
谢蘅点了点头,“麻烦江管事带在下去井边洗漱一下。”
江管事往一旁退了一步,“公子请随在下来。”
谢蘅到清水镇的时候是中午,结果等到杜从明这边把刘二处理好时,这天都快黑了。
秦府虽是好心收留,但秦府的主人毕竟是个女子,收留外客过夜这个消息传出去,她也别想要名声了,所以,打从谢蘅等人一行人才来没多久,秦府便问清楚了他们的身份,并派人下山去唤各自的亲友前来,将人带走。
修在半山腰的秦府,面积不算大,也就两进两出。
在杜从明全力救治刘二时,谢蘅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安静的在一旁等着。直到山下的人来人,杜从明这边走出了屋门,她这才有了些变化。
不过,杜从明这会儿的脸色,可算不上有多好,他对谢蘅点了点头,不待人问便主动道:“还有气,就看能不能熬过今晚。”
有气总好过没气好,谢蘅提醒道:“山下来人了。”
杜从明“嗯”了一声,“给秦府添麻烦了,我们这便走。”
他想了想问:“华兄弟,你来寻找故人,不知可有结果?”
“还没去找。”谢蘅笑了笑,“你不用管我,救人要紧,先把刘二兄弟带回去吧。”
“好。”
这事其实和谢蘅没啥关系,但谢蘅却从头到尾都在帮忙,杜从明对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华兄弟,你拜访完,记得来山下的茅草屋找我。”
“在下定然要好好感激华兄弟一番。”
“行。”谢蘅也不与人推辞,笑了笑便应了下去。
两人谈话间的功夫,闻讯上山的村民,便把刘二与另一个受伤的人,用担架给从屋子里抬了出来。
谢蘅走在最后,江管事见其走到门口就不走了,关门的动作略微顿了一袭。
“这位公子,可还有事?”
谢蘅从自己的怀中抽出了一张帖子和另外一物,她嘴角噙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在下华明,想拜访你家主子,这是在下的名帖与信物,麻烦江管事,交给你家主子。”
江管事有些意外。
毕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谢蘅先前可是在院子里一个人站了小半天,那时的她,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就安安静静的待着,如今众人离去方给出名帖与信物,这份定力......
这要是寻常时候,江管事多半会拒绝,可鉴于先前谢蘅明明有诸多机会可以接近自己主子却没有,他也不得不对其刮目相看了几分。
再一看其手中拿着的信物,江管事双眸微动,终于是露出了一分极浅的笑意。
“江夏可帮公子通传一声,至于主子见不见公子你,江夏也不能保证。”
把东西交给对方,谢蘅行了个拱手礼,“多谢江管事。”
夕阳西垂,院子里的人走了,秦元媛终于可以出自己的屋子吹吹风了。
她穿着一袭白纱红梅长裙,眉目间有几分清冷,此间刚在院子里芬香泡上一壶茶,就听江夏说起了谢蘅的情况。
看着手中的名帖,秦元媛双眸微微动了动。
“姑娘,可要见见?”
第93章 093三从四德 论三妻四妾
*
再一次走进秦府, 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与担心,谢蘅看起来十分冷静。
秦元媛并未回屋,她的茶刚泡好,谢蘅被带到院子的时候, 她正品着茶。
江管事对着她的背影回禀道:“姑娘, 人到了。”
明明已经成亲, 下人却唤她为姑娘而非夫人,这无形中似乎也证实了谢蘅自己从赵瑾那边听得的消息。
秦元媛放下的手中的茶杯, 不急不缓的给自己斟起了茶。
“便是你想见我?”她问。
由于人没有回头,谢蘅上前了一步,“在下华明, 见过秦姑娘。”
茶很香,看着水面荡起的涟漪, 秦元媛这次并未急着喝, “我爹找你, 是让你来做什么。”
谢蘅噙了噙自己的嘴角, 回:“与其说是秦太师找在下,不如说, 是在下找的秦太师。”
这话有点意思。
秦元媛之所以见谢蘅, 一是知道是她先前救的村民,二是看在她守礼的份上, 当然,也不能否定, 这里面有秦太师信物的功劳, 如今这人告诉她,是自己去主动找的人,这情况和先前却是大大不同了。
秦元媛动作顿了一下, 旋即回头看了人一眼。
“你说什么?”
“在下想见见秦姑娘,也知秦姑娘一人在此处独居,许久未曾见客,遂,去上门拜访了秦太师,冒昧之处,还请秦姑娘见谅。”
秦元媛虽对朝政了解较少,但自己爹能成为太师,在朝堂上自是有他的手段与威严,如今院子里的人看起来不过弱冠,小小年纪,竟能说服一朝太师,并给出信物,秦元媛把头转了回来,“你与我爹,什么关系。”
谢蘅不卑不亢道:“非亲非故,素未相识。”
秦元媛刚回头不过一息,伴随着谢蘅话落,她不由得拧了拧眉,“既素未相识,他为何会把信物给你。”
谢蘅浅笑的回:“在下告诉秦太师,在下想请秦姑娘下山,秦太师便给了在下这个信物。”
秦元媛清楚,事情定然不会是谢蘅说的这般简单。
毕竟,单单是能见到她爹这一点,就是许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还别说让她爹听一个陌生人说话。
但既然这人有这个本事说服她爹,想必也有些本事。
秦元媛没再继续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反而道:“我不会下山,你可以走了。”
谢蘅并不着急,“秦姑娘,天气渐凉,我前几日见太师时,他的老寒腿又犯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爹,秦元媛自搬到这山上住后,已有三四年,未曾见过秦太师,谢蘅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成功让她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
她回眸看了谢蘅一眼,冷声道:“你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事?”
“非也。”谢蘅解释道:“在下来找秦姑娘,其实是为一件正在努力做的非同小可的事。”
能说是非同小可,秦元媛看在谢蘅先前说的话的份上,勉强没有轰人,“何事。”
“在回答姑娘话前,华明有个疑问,想请姑娘指教一二。”
院子里的人模样实在普通,可这份气度,在这个年纪的人中倒是少见。
秦元媛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谢蘅便笑了笑,“姑娘如何看待女子相夫教子,男子求取功名,女子三从四德,男子三妻四妾这件事。”
秦元媛没想到,谢蘅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她听完先是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却是看着谢蘅,神情慢慢的凝重了下去。
“为何会突然问这种事。”
谢蘅微微颔首,“在下想求一份答案。”
“若我的答案与你所期待的不同,你待如何。”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在下没有强制姑娘的意思。”
秦元媛抬眼看了看天边,太阳这会儿已有边缘挨到了山头,今晚的晚霞似乎格外的好看,她缓缓眨了眨眼,道:“天色渐黑,我府中不留外人,夕阳彻底垂下之时,你便得离开,下次我不会再见你,你想好,是要我回答你的问,还是阐明你的来意,说服于我。”
谢蘅并未思索多久,很快就笑着给出了自己的选择,“麻烦姑娘。”
“我选前者。”
听着谢蘅的回答,秦元媛眼中划过一丝讶异。
不过,她历来说话算话,是以此间只顿了顿,便把自己的微表情调整好,回道:
“女娲造人时,既同时造就了男人与女人,二者便该是同等存在。”
“古往今来,前有黄兰庭替父从军,后有护国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事实证明,男子可以做的事,女子也可以做。”
“在我这里,女子不比男子卑贱。”
“如果把她们和男人放在一起,给她们同样的机会,或许,大魏将是另外一种局面,也不一定。”
“至于三从四德......”
说起这话,秦元媛随即便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不过是一群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所攥出的冠名堂皇的条列。”
“以三从四德束缚女子,却拿三妻四妾放纵自己。”
“虚伪至极,不提也罢。”
“说的很有道理。”谢蘅点了点头,“我很难不赞同秦姑娘的话。”
双重否定即肯定。
这话从秦元媛口中说出来,或许还算正常,可从谢蘅嘴里道出,就显得十分的耐人寻味了起来。
秦元媛狐疑的看了谢蘅一眼,“所以,这和你今日来找我,有何干系。”
“姑娘的见解独特,细细品味,却又合情合理。但我想,姑娘的这些想法,或许除在下外,少有旁人会认同,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这话倒也不假。
每当她有这些想法,想要质疑自己所学的礼教之时,总会有一群人告诉她,这是离经叛道,也是大逆不道。而当所有人都说她是错的,只她一个声音在呐喊,在坚持,在孤军奋战,她饶是再坚定,也会产生动摇。
所以,她不再强求,也不再追求认同。无人理解,她便宁愿孤身一人,追求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