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谢家送女入宫时,还是备上了这样华贵的碧青料子,大抵是担忧女儿身份低微,入了宫也不敢穿好颜色的绫罗锦缎,所以特地在这样的青锦上下足了功夫,以供女儿制成衣裙,御前博宠……
谢家父母这样深的心思,谢小盈却没领情。
好难得的一匹织银锦,反倒心心念念地拿来给他做了身袍子。
宗朔回过头,望向谢小盈。
天真不知事的女孩,终究是慢慢对他上了心吧?
谢小盈兀自打量了皇帝一会,袍子做出来是真好看,宗朔身姿挺拔,穿上一身青竹倒也有些风流韵味。只可惜,皇帝皮肤不算白皙,被青色压得有点显黄。
奇迹朔朔评分:B。
……她还是失策了。
“罢了,这青色陛下穿着不合适,别勉强了。”谢小盈脸上有些明显的悻悻然,她几步走上前,恋恋不舍地伸手在皇帝肩膀上摸了一下,十分可惜这匹缎子。不知道她让人拆了线,还能不能再拿料子给自己裁条诃子出来。她皮肤白,穿这个倒是刚好。
她正盘算着,宗朔抬手,却握住了她。
“朕没觉得不合适。”
哎?
谢小盈茫然仰首,与皇帝四目相对。
宗朔眼瞳深黑,竟透出几分含情脉脉,“你待朕一片心意,朕觉得甚好。”
第39章 【营养液2k加更】 荷光连连点头,背……
宗朔总是突然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经常搞得谢小盈不知如何接话。
她最擅长的伎俩就是扭头表示害羞,然后逃走。
女孩子脸皮薄嘛,谢小盈越这样, 皇帝就会越满意。他不紧不慢追上来, 再调侃她几句,两人拉拉手, 接接吻,就可以结束这个话题。
谢小盈已经总结出了几分“伴驾心得”,感觉当个后妃好像也没多难,无非就是个熟练工种嘛!
而且皇帝虽然这阵子来得频繁, 倒也不是每一回都让谢小盈上“夜班”。
有时候宗朔过来,两人就是一起吃个饭,打会儿扑克牌,天色黑了就一起盖被子纯睡觉。
算着宗朔年纪, 谢小盈忍不住想, 莫非对皇帝来说,去临幸后妃仅仅是晚上下班找点事儿做?
谢小盈仔细回忆了一番, 她刚工作那时候,自己一个人北漂, 下了班也经常感到非常孤独。北京是个过分喧嚣和拥堵的城市,每次晚上挤在地铁里,熬着漫长的通勤路, 谢小盈都会感到十分痛苦, 很难不冒出想要辞职回老家的念头。
那时候她也会翻dating软件,挑聊得来的男孩子,下班约着一起去喝杯酒、看个电影。
未必要做点什么,但总要有工作以外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像是一线喘息之机。
这样想想,谢小盈反而感觉能理解宗朔一些,每次看宗朔乘辇而来,也没什么排斥的情绪了。
她唯独害怕的就是自己真会怀孕。
好在,四月初,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谢小盈喜悦地喊进莲月:“我癸水来啦!!!”
莲月赶紧翻出了新制的月布,拿进净室去侍候。
谢小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包裹好,挪去榻上老老实实地坐好。穿越以后,月经一来,她就要被封印几天。
莲月把她安顿好,低声说:“奴先去尚仪局报一声,娘子歇会。待奴回来,再给娘子煮一碗红糖水喝。”
谢小盈刚要答应,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去你的,让荷光去煮红糖水吧,煮好了就拿进来,我先喝上。”
莲月一怔,转瞬露出了喜色,“娘子原谅她了?”
“说好了只罚她一个月的,这已经四月了,叫她回我跟前儿来吧。”
莲月立时笑起来,叉手一礼:“是,奴这就去吩咐荷光。”
她转身从室内绕出去,见荷光正蹲在茶水房里,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莲月伸手在她耳朵上一揪,假意骂道:“又在闲着,怎么不去廊下守着点?万一娘子有事吩咐呢?”
荷光扁嘴,抬起头,委屈道:“娘子不乐意吩咐我,我还去碍眼什么……如今我能让娘子不着恼就很是不易了。”
莲月见她这神情,不由轻笑,“傻丫头,净胡说。娘子月事来了,你赶紧煮一碗红糖水给娘子送进去,我得先去一趟尚仪局。”
荷光下意识称是,直起身来,要去柜子里取红糖。
但她动作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要我送进去?娘子许我送进去了?”
莲月刚从带锁的柜子里取了腰牌,听荷光一惊一乍,险些被吓一跳。她笑着转过身,低嗔了一句,“就你这毛躁样子,我看早晚还得被娘子赶出来。”
“……天啊!”荷光脸上泛起喜意,眼眶也跟着红了。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往碗里倒糖,然后又把铜壶提上了炉子,烧起开水。
莲月见她那样子,凑近了安慰,“以后再不敢那样莽撞了,一会进去,好好给娘子认个错,赔个不是,省得了?”
荷光连连点头,背过身不让莲月看她哭。莲月这才放心,径自出了清云馆,往尚仪局去了。
立在茶室里,荷光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把情绪平复下来。
这一个月……她过得太难了!
起先几天,荷光还想着娘子只是与自己怄气,虽被莲月压着些洒扫活计,荷光还是存着几分侥幸之心。但她没想到,谢小盈竟是真的打定主意,一个月不叫她近身伺候。
荷光每每端了茶水,习惯性地走到内室门口,莲月总是一个眼神止住她,令她退下去。谢小盈新琢磨的《代号任务》,也不肯教她怎么玩,每次她们在二楼玩的时候,就叫荷光在下头守着。
陪着她的,只有荷光最看不上的萱辰!
荷光想起自己四岁就被府上的妈妈领进院子里,叫她从今以后侍奉家里的娘子。与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年岁差不多的家生奴,莲月比她们年纪都大,则是从夫人房里派下来,专门训管她们的。
从那时候起,娘子就和她最玩得到一起去。明明四个婢子每个人都要分守一夜,娘子却只想和她一起。有时候故意把旁人打发走了,唤她进到寝间里。灯一熄,娘子就拍拍床,悄声喊她,“荷光,你和我一起睡嘛。”
等到天不亮,荷光才会偷偷从被子里溜出去,趁管带妈妈发现以前,假装自己是在地上睡了一夜。
后来娘子要进宫,夫人原是想选一个和莲月年纪差不多的家生奴,跟着一起侍奉。娘子不肯要,只想要她陪着。
荷光那日立在门外,听到娘子趴在夫人膝头撒娇,“阿娘,延京那样远,陛下那么可怕……我想要荷光陪着我嘛。”
夫人最终改了主意。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就是娘子的伴儿。
荷光从没想过,娘子会有一日把她从房里赶出去。
娘子不要她了。
她起先还以为娘子发现了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惊慌失措,夜里都会哭醒。可后来,因为陛下来清云馆的次数愈发多了,娘子竟把诸多御用之物,亲自交给她分管。有时陛下不去视朝,娘子忙着梳妆,身边人手不够,还会唤她去侍奉陛下用早膳。
可荷光已没心思再去注意年轻帝王的天人之姿。
她只想越过皇帝的肩,去看一看娘子。
娘子都与陛下能处得这样融洽了?为何还不肯原谅她呢?
终于熬过了三月。
荷光端着红糖水,踏入了久违的内室。
谢小盈避着风半躺半坐,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些吃力地在看着,旁边还放了纸笔,三五不时,她会扭头在上面胡乱写几个字。
这是谢小盈特地找皇帝要的一本《三国志》,倒不是她对三国的故事多感兴趣。而是她想玩《三国杀》,却记不太清都有哪些角色牌了。
《三国演义》是元末明初才有的,谢小盈没办法,只好先借一本《三国志》读读。
看到一半,谢小盈隐约感觉室内的光线被人挡了,她抬起头,只见荷光泫然欲泣地站在自己面前。两人视线刚一对上,荷光就匆惶地跪下去,“娘子……”
“哎,跪什么呀,小心汤洒了。”谢小盈语气轻松,仿佛先前的芥蒂从未发生。“拿过来,我趁热喝了,不然晚上肚子要不舒服了。”
荷光想起正事,赶紧又爬起来,把汤亲自奉到了谢小盈手上,还谨慎地问:“娘子,烫不烫?”
“唔,正好。”谢小盈喝了两口,又递回去,“糖有点多,你再帮我兑点水。”
荷光下意识照着谢小盈的吩咐,端下去添了些热水,再送了回来。
这下味道正好,谢小盈一大口灌下去,从容说:“我这几日侍奉不了陛下,他昨日有本书看了一半,还留在我床头。你去取了,给陛下送去金福宫吧,别耽误他用。”
荷光闻言有点紧张,不知道谢小盈是不是故意试探她。
她再不敢做越矩之事了,于是低下头,小心地说:“娘子,奴过去有些不合适。赵思明如今侍奉陛下次数多了,陛下也记得他,不如让他去跑个腿吧。”
“也行。”谢小盈压根没多想,她翻了手中一页书,漫不经心地交代,“那你去和思明说一声吧,让他亲自交给常路,千万别抖机灵给到赵良翰,再让常路以为我是故意和赵良翰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