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古代还没有推拉门这种设置,但她带进宫居然有个精致双面苏绣的硕大屏风,上面是石榴多籽的寓意,金红丝线灼目,有种繁盛之美。为此,谢小盈也顾不得嫌弃这个寓意,立时命莲月摆出来,正好做衣帽间的分隔,寝殿很快就布置完了。
二层的宫阁,谢小盈一边做了书房,另一边做了“棋牌室”。清云馆算上她与宫人,共有七人。谢小盈想得很好,等过些时日,待莲月对另外四人的“考察期”结束,他们七人足够在这里玩桌游了!
七个人堪堪可以玩最基础的“狼人杀”,等大家进阶一下,就可以试试“阿瓦隆”。这都是谢小盈读书的时候和朋友聚会最爱玩的游戏,她还打算回忆回忆,再引入复杂一点的“三国杀”,把上学时候没玩够的瘾重新过回来!
谢小盈很明显对“棋牌室”的布置更投入,前朝的古董花瓶、传世的书画,统统摆设在了这边。单是牌桌上一柄金镶玉的如意,就足够摄人了。
这些事做完,谢小盈终于有些成为统治阶级的实感。她很明显察觉到,莲月荷光对她陈设的品味不怎么苟同,但两人一来劝不住她,二来不敢触怒她,多是顺着她的意思。小小清云馆,现在就是她谢小盈说一不二的天下!
谢小盈于是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正式运作自己的棋牌世界了。
“狼人杀”虽然玩起来简单,但需要制作一些卡牌道具,譬如“狼人”“女巫”……但这种字眼做出来,难免要被外人误解她压胜,安全起见,谢小盈想先弄个朴素的“军棋”试试水。
军棋是她小时候最爱和同学玩的,制作简单,玩法丰富。可以明牌、暗牌、对立牌等等,两个人可以玩,四个人也有四国军棋的下法。这东西描绘起来和象棋十分类似,她与莲月、荷光二人大致说说,两个人便都能理解是什么形制。
“我记得咱们有现成的好玉石,你拿出去,找个工匠帮忙打磨成一模一样四四方方的大小,然后依着我说的去刻字,要打出两副来。字须得不同颜色,方能区分。匠人若问起,你就说我病中无聊,下棋消磨时间,免得走漏风声。”
这些日子清云馆无人来扰,莲月与荷光也渐渐接受了谢小盈这样避世而居。劝她去拜见皇后的话已经不再说了,只是行事依旧小心,不敢叫外人察觉谢小盈身体实在康健得不像话。
莲月应是便准备去,谢小盈想了想,多抓了几块金圆饼塞给她,“素日里提膳这些都是小事,打交道的人与你熟悉,不会多刁难。但要找工匠做事,见你面生,我这个谢才人又没名气,支使他做事恐怕不容易。你手里不要吝啬,只管拿钱砸得人服气!”
第3章 东坡素肉 合着这些人是听说她有钱,专……
谢小盈的古装剧没白看,在后宫这个只认“恩宠”与“权力”的地方,谢小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才人”,确实不太登得上台面。
莲月拿着沉甸甸的玉料找上宫内匠人时,对方嗤之以鼻地说:“我们忙得很,年底要献给皇后与淑妃的用具还造不完,哪有时间给才人磨棋子?走开走开!”
那人动作相当粗鲁,推得莲月脚下一个踉跄。众人见一个漂亮女宫娥被如此对待,有些匠人看不过眼,凑过来跟着问:“小娘子,你服侍哪位贵人?”
不等莲月答话,领头那匠人率然道:“侍奉谢才人的,不值得你们巴结。这才人进宫多久了,连个面都没露过,陛下恐怕都忘了她了!”
几个匠人闻言果真面面相觑,都不打算来凑热闹了。
有个匠人大约是见莲月穿着体面,头戴的首饰也非寻常物,还是伸手扶了她一把,趁势八卦,“听说谢才人久病,怕是不行了吧?我奉劝小娘子也早寻出路,切莫耽误了自己前程。”
这人语气诚恳,话虽不中听,但归根是个好心人。莲月勉强稳住心情,从袖袋里摸出了金圆饼,小小一块,举在手中。
她尚未开口,诸匠人目光就已经被这金圆饼狠狠吸引住。
莲月这才说:“才人知道,各位贵人各有各的活计,想必挤不出时间为她做事。因此特命我以一个金圆饼做赏,哪位匠人愿为她做事,这枚金圆饼便是谁的了。”
莲月话音方落,刚刚推他的匠人猛地伸手,作势就要抢那枚金圆饼。好在莲月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将金圆饼牢牢攥进掌心,硬声道:“您不是忙得很?奴不敢劳烦!”
那匠人知晓自己应是没机会了,脸色立刻变得穷凶极恶,眼中有着灼然不甘,脱口咒骂了一句,“你个贱奴!”
莲月既有金圆饼傍身,诸匠人也并非个个捧高踩低,这时都不禁开始替她说话,将那凶恶匠人推到后排去,团团护住了莲月,殷勤巴结起来。莲月环顾一周,目光却落在了刚刚扶她的匠人身上,主动问:“你可愿为才人效力?”
那人看起来已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面貌中年,微微佝偻。但听得莲月这样问,眼神里还是迸发出惊喜的神采,连连拱手作揖,“自然愿意!奴出身匠户,学了几十年手艺,活计精巧得很,保管让才人满意。才人看了奴做的棋子,一定喜欢,有什么病痛都没了,来年又美又健康,宠冠六宫!”
他这讨好的话说得有些过头,言辞也很狼狈,匠人们禁不住哄笑起来。
可莲月偏偏真把金圆饼递给了他,问清对方姓刘,因虎年出生,名叫刘寅,然后又摸出一块,冲那匠人晃了晃,“你只管做,做得好,才人还有赏。”
这下所有人的息声屏气,不敢高言了。
一块金圆饼,那就抵过他们一家老小一辈子的吃用了。
两块金圆饼什么概念!?
那就是死在宫里也值了!!
这事莲月回了清云馆,就同谢小盈说了原委。谢小盈早有心理准备,听完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宫人私下如何态度。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内宫奴仆如一张千丝万缕的网,莲月虽只去了造办司寻求匠人,可谢才人的阔绰之名,却迅速在底下宫人间暗中传开了。
没过几日,清云馆侍奉的内宦赵思明循例去提膳。他从莲月手里领了腰牌刚出去没多久,便迅速折返。莲月正立在廊下指挥另一个内宦敲房檐滴出来的冰棱子,见赵思明去而复返,扬眉问:“怎么了?”
赵思明抱手一揖,“回禀姐姐,内膳司的人来了。”
莲月眺眼望去,穿着墨绿宫服的三个内宦正远远行来,各自都提着红木食盒,看样子像来亲自送膳。可提的分量,却又不像是往日谢小盈份例。她微微蹙眉,对赵思明道:“你去告诉荷光,让荷光侍奉才人先躺下,别露了马脚,我先去与他们周旋一会。”
内膳司的人少时便到,莲月笑着迎上,对方毕恭毕敬地行礼,极和善道:“叨扰贵人,奴来拜见谢才人。”
“才人病卧,怕不宜见客。贵人可有什么要事?”
来人挤出些讨好的笑容,恭谨回答:“奴正是听闻谢才人身体良久不豫,才特地命人备下几道上好药膳,既有能开胃适口的,亦有补气益血的,请才人品尝。”
莲月犹豫一晌,生怕这是皇后知晓情况,着人来试探,因此不敢擅专。她柔声道:“贵人稍后,奴去与才人通传一声。”
谢小盈先前已听荷光说了原委,正拆散头发,靠在床上装病,听莲月回来如此这般一说,先皱皱眉,随即道:“那就让他们进来,我看看再说。”
莲月领着内膳司的人一俱进来,内膳司的人十分恪守礼节,没等踏入寝阁,就先在门口跪拜一番,等真进来,又说了无数“打扰”云云,这才开了膳盒,呈出琳琅满目的美食。菜肴香气立刻飘散而出,饶是谢小盈在现代见多识广,乍然闻到这样的香气,一时也被馋住了。她赶紧使眼色给荷光,“都拿来,我依次尝尝。”
谢小盈平日的饭都是从内膳司提,但从未达到这样的水准。其中有一道东坡素肉,竟是用豆腐做的,甜而不腻,嫩滑爽口,比真肉还有吃头!要不是惦记着装病,她只怕能一个人吃完一整道。莲月荷光往日从不与她一起用膳,已经习惯了守着她吃东西。可这次,荷光还是很明显地使劲吞咽了口水,大约也是禁不住香气萦绕。
见谢小盈这样满意,内膳司的人个个都笑开了花,愈加讨好地躬下身子,连连道:“才人喜欢就好,能让才人开胃,那真是奴们莫大的荣耀!”
对方这样姿态,实在不像是替人来试探。谢小盈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他们该不会是来讨赏的吧?
她与莲月对视一眼,片刻开口:“多谢诸位惦记我,真是辛苦了,莲月,去拿几贯铜钱出来,替我好好感谢。”
果不其然,内膳司来送膳的三个人当即喜上眉梢,又跪在地上连连拜谢,领头那人壮着胆子望向谢小盈,“奴贱名宋福,在内膳司专事诸美人、才人饮食。往后才人若再有需要,尽管使宫里贵人去吩咐奴,奴定为才人竭力伺候,定助才人早日恢复康健!”
谢小盈彻底明白了。
合着这些人是听说她有钱,专门来拜山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