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活,宗朔领着谢小盈顺着山林间的潺潺溪流,一路继续向上。
谢小盈被他牵着手,好奇地问:“陛下还要找什么吗?”
“不找什么。”宗朔摩挲着谢小盈手背,侧头笑道,“朕嫌他们碍事,想与你独处片刻罢了。”
谢小盈莞尔,“陛下淘气。”
两人回头看了看,千牛卫就在不远处忙着,倒是没人注意他们。谢小盈不想再走了,便扯着宗朔说,“就在这里歇一会吧,那有石头,我想过去坐一坐。”
宗朔不肯松手,只盯着谢小盈看。
林木高大,日光顺着枝叶倾洒下来,林间一片斑驳光影。
谢小盈虽走得深一脚浅一脚,但因玩得高兴,倒也没有十分累。她发现皇帝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便同样抬头望了过去。阳光勾勒着宗朔的轮廓,显得他今日英姿勃发,十分俊逸。
她有些晃神地想,难怪男明星都减肥,人瘦了好像是会显得更帅一点,五官都会更深邃。
不知觉间,宗朔攥着谢小盈的手指愈发有些用力。他朝谢小盈的方向走近了一步,谢小盈也没躲。
宗朔情生意动,哑着声音说:“盈盈,朕真想与你,永远都能这样。”
谢小盈不解,“陛下想要哪样?”
宗朔不肯细说,只道:“朕序齿行三 ,私底下,你可以叫朕三郎。”
谢小盈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使劲摇摇头,但脸上笑意却更明显了,“好别扭,我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别人……还是称您陛下吧。”
宗朔有些不快,情绪在他胸口堆积得太多,也太久。很多更亲昵、更具体的情话,宗朔无法说出口,可他希望能与谢小盈更近一点。不是物理上的,是那种心与心的间隔,抛去君臣尊卑之别,能再近一些。
谢小总是不懂。
那些情绪渐渐像是有了生命,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不断滋长,渐渐冲破理智的牢笼。
宗朔使劲地捏谢小盈的手,声音压得更低,也显得更沉,“那你……叫一次我的名字。”
谢小盈的心猛地一跳。
她掌心里几乎立刻泛起汗湿,紧张地不敢开口。
她对皇帝本没有这么重的敬畏心,她看得见那身龙袍之下,君权神授的包裹之中,无非是一个凡夫俗子的肉胎。
然而年深月久,谢小盈却渐渐明白,当一介凡人拥有了生杀予夺的大权,那他走上神坛也显得稀松平常。
没有人生来为神,但是俗世会造神。
谢小盈的沉默令宗朔的情绪愈加奔涌,他握着谢小盈的手,将人向后面猝然推了一把。谢小盈毫无防备,踉跄几步,顿时更加慌张。正当她以为自己可能要摔倒时,后背却稳稳贴上了一棵参天大树。
她下意识仰头去看,太阳从繁茂的林叶里折进一点点光芒,都足以耀眼刺目。
谢小盈眯了眯眼,就是下一刻,宗朔以他挺拔的身姿遮住了浮日。
男人捏住她的下颌,毫无征兆地垂首吻了下来。
两人唇齿相抵,宗朔有些泄愤似的磨过她柔软的唇峰。男人的手钳住了她的腰,把她牢牢推在树上。
古木有着特殊的气味,混合着林野中的湿润与草土的清新。
这一个吻虽凶、虽深,却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没什么欲望。
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是某种天然的交融。
万籁俱寂,唯有风摇林枝,沙沙作响。
谢小盈在这样的接触中隐隐感受到了几分皇帝的情绪,像憋闷,更像……委屈?
宗朔吻了她好一会才退开,他额间抵在树上,仍保持着倾轧的姿态。
谢小盈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脚下被溪水渗透过的泥土,变得松软。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皇帝的侧腰。
“宗朔。”她唤,“……陛下是叫这个名字吗?”
宗朔抬起头,眼神里竟是狂喜,“是,盈盈,再叫我一次。“
开口叫过第一次,谢小盈便卸下了心防。直呼一个男人的名讳有何难?她镇定地笑,再次重复,“宗朔。”
宗朔长长呼出一口气,显得心满意足,嘴角也缓慢地扬了起来,他终于松开手,放开了禁锢在谢小盈腰间的力量,转而去勾谢小盈的手指。谢小盈很乖顺地让宗朔再一次握住了她,两人目光交错,宗朔满腔冲动,更是有些忐忑。他捏着谢小盈的尾指,低声说:“盈盈,你知道吗,我……朕心悦你。”
谢小盈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两下,感到些不可思议。
皇帝知道心悦是什么意思吗?还是她……是她错会了心悦的意思?
宗朔被谢小盈探究的眼神激得有些羞赧,他抬起手,用掌心覆住了谢小盈的眼睛,“朕没说胡话,你不要那么看朕。”
突然的黑暗令谢小盈有些不适,她伸手想去拽开皇帝的胳膊,但皇帝一动不动,就这样按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句,“但你别怕,朕不会做荒唐事。朕只是想告诉你,朕有这样的心意,你知道就可以了。”
什么是宗朔口中的荒唐事?谢小盈不太敢去细想。
但她还是敏锐地从宗朔的口吻里听到了一点点努力被帝王掩藏的低卑,仿佛他刚刚说过的话,是什么大逆不道、难以启齿的事情。
谢小盈虽想不通,她有什么魅力能让宗朔说出这样的表白。但以两人的关系、以眼下的情境,宗朔总不至于是说谎。
——又没有必要。
她就这样握着皇帝的手腕,过了好半天,她才忍不住问:“陛下对别人……说过这种话吗?”
宗朔先是一愣,然后蓦地松开手,他板着脸反问道:“谢小盈,你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要问陛下啊!”谢小盈口吻无辜。
宗朔被谢小盈弄得竟有点气,他恨恨道:“谢小盈,这种事你要自己去想,不能拿来问朕!朕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你说过了,你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朕吧?”
谢小盈懵了一瞬,旋即又笑了。
皇帝这是害羞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一片很罕见的愉悦。这种愉悦让她有种能够平视宗朔的底气,仿佛这一刻,男人手里不再攥着她的命,并且恰恰相反,他将自己脆弱的尊严拱手奉上,交到了自己掌心。
既是真心……总要珍视。
谢小盈主动去摸了一下皇帝的手,“陛下心意,我会牢牢记住的,谢谢陛下。”
宗朔挑眉,有些不甘,“这就是你的回应?”
谢小盈在现代又不是没谈过恋爱,她当然听得出皇帝在期待什么,只她对宗朔,暂时还说不出那样的话。可对真心的人,谢小盈又不忍伤害,于是她想了想,有些巧妙地回答:“我都为陛下生育无忧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回应?”
宗朔一想也是。
这就是男子与女子的不同。
女人这一生,都只能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谢小盈早已做了他的女人,还为他生育了孩子。她待自己,当然早就一往情深,自是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他松了口气,反倒愈发觉得有些歉疚。
话虽不易启齿,但他合该早点说的。
谢小盈不肯对他诉诸同样的话,是不是因为……她曾有过怨呢?
第107章 滑州溃堤 谢小盈激动不已,隔着屏风爽……
有些话说出口, 宗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两人坐在林间分吃了半只烤鸡,半只烤鸽子,谢小盈第一次吃这么原生态的烤肉, 木柴烤出来的鸡肉外焦里嫩, 竟还往下流油。宗朔掰了鸡腿递给谢小盈,谢小盈一时都不知如何下口。最后决定不管吃相, 直接上牙咬。
鸡肉喷香,鸽子肉滑嫩。谢小盈吃得津津有味,宗朔就坐在旁边帮她拆骨肉,一点点喂过去, 比自己吃还高兴的样子。偶有两滴油沾在谢小盈脸颊,宗朔直接上手帮她蹭掉,丝毫不觉得嫌弃。
——最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宗朔眼下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做什么, 就可以做什么了。
两人下午回了离宫, 谢小盈洗手换了衣服,先去看了无忧。
无忧如今自己会爬了, 宗朔便让人打了一副巨大的床榻,四周都有围栏的那种, 放在了衍意斋。
谢小盈去的时候,无忧正在那床上自己爬得欢。见谢小盈来了,她软软地喊了一声娘娘, 然后就伸手要抱。谢小盈不肯抱她, 有意叫无忧自己多活动活动,小孩子身体要养得健壮才不容易生病。
宗朔换完衣服,问了几句朝务上的事,在谢小盈身后踏进衍意斋。
看到谢小盈不嫌累地躬着身子, 陪在床边和女儿说话玩耍,令宗朔升起一片心安。
他走过去,轻轻覆住谢小盈的手,极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谢小盈如今已知道宗朔在想什么,回以一笑,她毫不拘谨地与宗朔十指相扣,一起逗了会女儿。
……
多日之后,豫王急奏,令北方紧张已久的洪水终究是在滑州溃堤。但豫王早有预料,已将滑州附近农田百姓迁走,洪水虽蔓延百里,但百姓无损,只是毁了庄稼。豫王手持宗朔密旨,当即开仓赈粮,在城中接济灾民,反倒为宗朔博得一片仁君明主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