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喝了不少酒,却也不至于完全失忆,甚至他品尝过每一处的滋味,都留于唇齿之间,久久含香。
那种纤腰盈握的感觉,他第一次尝,便知道自己有种要陷进去的趋势。
她身上的每一点,每一寸,他都觉得无比熟悉。
昨夜之后,孟西洲清楚,他同沈青青,的确是做过夫妻的。
昏暗中,她叠着颤音娇娇地唤他“阿洲、阿洲”时,他有过愤怒,是想停下来的,可又停不下来。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昨夜的他,到底是孟西洲,还是沈青青口中的阿洲。
那种混混沌沌被支配的感觉,让孟西洲抗拒无比。
也恐慌。
他从不是个温柔的人,听她带着哭腔小声求饶,也不曾有一丝怜惜,可那个人的情绪与意识,逐渐接管了他的身体,迫着他缓下,去轻柔对待身下娇小的人。
他第一次看到了藏匿在深潭之下,沈青青口中的阿洲。
虽只是波澜中的一瞥。
却也足够让孟西洲清楚,阿洲是他最痛深恶绝的那一类人。
既随和,又温柔。
这种人,不配做显国公世子,也不配他本应该有的身份。
事后沈青青没有睡着,他是知道的。
因为他没有在睡,他躺着,破天荒的犹豫起来要如何处理现在的沈青青。
醉酒后脑袋本就昏沉,她又在他耳边低泣了许久,未等他有了决断,里侧的人已兀自下床,悄无声息地将一切收拾干净。
沈青青的干脆利落,让孟西洲颇感意外。
他以为,她至少会仗着这一夜,同他求些什么。
比如,一个妾室的身份。
他虽无情,却也不至于如此。
现在虽然不是成家的时候,但他终有一日是要娶亲生子的,到候,他可以抬她个妾室,给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对她来说,算是麻雀变凤凰。
可她没有,她一声不吭的走了,像个落荒而逃的小兽。
倩影消失在房门口的那刻,心口又不可控制的痛了起来。
他想,他一定是染了什么心疾,又或者被这女人下了什么降头。
一碰到她,心疾就不可控地发作。
故此,孟西洲很是心烦意乱。
他心里,除了父亲、两位母亲,还有那个人外。
心几乎是空的。
自儿时起,他便是如此,学会用冰冷包裹自己,冷待旁人,用不带感情的双眼,去审视世间一切。
再后来,沙场上刀尖饮血的事见多了,心就更空了。
却不想,有一日,那会平白住进这么一个人。
赶都赶不走。
想罢,他扯出袖笼里的那一小条荷叶色碎布,还沾着淡淡桃香。
他兀自冷笑,正要顺在蜡烛上点燃,屋外忽而传来小而急切的哭喊。
似乎是娇云。
“李哥,我方才去给沈娘子送药,结果发现沈娘子不见了,就留下这么个画和信,我不识字,能不能找爷瞧瞧,这信上写的是什么?”
娇云拿着两封沾了水汽的信,慌慌张张对着李炎哭诉,话音刚落,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孟西洲铁着脸,冷若寒霜地扫过哭花脸的娇云,一把拿住她手中信函,匆匆扫过。
看到画中惟妙惟肖的小女孩时,孟西洲蓦地一惊,脑中闪过个荒唐却又更合理的念头。
“去,把守在霍家的秦恒给我找来!”
说罢,孟西洲大步流星地走进夜雨之中。
三月,雨季。
沈青青让屋外的暴雨砸窗声给弄醒了。
四目望去,眼前漆黑一片。
鼻息间丝毫没有涠洲的潮湿感,相反,很干燥。
沈青青感觉到此时双手双腿被束,被人吊在房梁之上。
宽大的袖口顺着胳膊滑落,昏暗中,到那对儿纤细的胳膊因重力而紧绷。
如今这副模样,像是只待宰的羔羊。
她很怕黑。
想到昏迷前细密而诡异笑声,沈青青便止不住的打颤,她绷着压牙根,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可惜,她不知道,吊在她脚踝上的绳索另一端,系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沉默在黑暗之中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沈娘子。”
那人声音沉哑,但沈青青听出来,音线中暗藏的兴奋。
“霍公子。”
沈青青稳住心神,杏眼瞪圆,盯着屋内一角。
“哦?沈娘子果然聪慧,一猜便被你猜中。”霍段没再刻意改变声音,指尖缠绕着的绳索被他轻轻一拽。
悬在空中的沈青青跟着晃了晃,腔子里的那颗心,差点被晃出来。
“夜还漫长,不如再开始前,我们先聊聊,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霍段不急不缓,他是这场游戏的主宰,聪明的猎物很少见,也更能激发起他的欲. 念,他愿意为了这个漂亮的女人多磨一会儿。
他没有点灯,一点点的缠绕起手腕上的绳索。
感受着空气中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你怕了?”他顺着绳索摸到一对儿细弱的脚踝,感受指腹之下的颤抖。
因他而起的恐惧。
霍段一直很享受猎物在死前的不同反应,而带来的快感。
“换个位置,你来试试怕不怕?”沈青青并不示弱,可话语却无法控制地发颤,“我是画师,对见过的形体外貌都有印象,你在小巷中时,我就认出来了。”
而且,从她醒来后,就通过暗处晶莹的反光,与干燥的空气,判断出这里是盐仓。
他轻轻扯下那对儿潮湿的鞋袜,一寸寸的抚过娇嫩的玉足,又缓缓向上。
“原来如此。”
“可沈娘子不止是个画师,不是么?还是个四处勾人的小娼妇,连我那个痴情至深的陆兄,都逃不过你这张惑人的小脸儿。”
沈青青蓦地一愣。
是因为陆成玉?
她不太懂,为什么霍段会选她。
难不成陆成玉也参与其中?
倏地,腿上传来一个力道,痛的沈青青倒抽口气。
“你一个寡妇,还不知检点,四处勾引男人,你跟那些费尽心机争宠夺权的妾室一样,都该死!”
“……我没有。”沈青青双眸颤抖,两颗金豆子,顺着滚了下来,“我没有,他是我夫君……我没有……”
沈青青娇娇柔柔地哭诉着,霍段的误会,像是有人突然挑开她心口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疼的无以复加。
“显国公世子会是你夫君?”霍段不屑一笑,讥讽道:“不想沈娘子还是个痴人,天下谁人不知,孟大人尚未娶亲?你怕是傻了,才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
是吧,她是挺可笑的。
任凭跟她同谁去说,也没人信她已经跟他成过亲的事。
连她自己都不觉得,她嫁的是显国公世子孟西洲。
她委屈,她想要的,的的确确一直都是她的阿洲。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漆黑中,一声爆裂的嘶鸣从某处急急冲出。
刺入皮肉的闷响,重重撞进沈青青的耳中。
霍段捂紧肩头,一把荡开手上的绳子。
黑暗之中对准绳索的第二箭,偏了。
倏地,一束火光将盐仓照的一清二楚。
孟西洲看到了荡在半空的沈青青。
她蜷缩着赤. 裸的脚丫,脸上挂满晶莹的泪珠,那么小的一个人,被挂在那,任人摆布。
孟西洲眉头紧蹙,再次举起弓箭,这一次,箭头对准了霍段的心口。
霍段一步跨到沈青青之后,猛扯了把手中的另一根绳索,梁上的那根绳子骤然松下。
沈青青跌落进他的怀中。
“少卿大人别来无恙。”
霍段紧贴在沈青青身后,一手掐着她细颈,勾起唇角,细细打量起四周情况。
很明显,孟西洲是单刀赴会。
若有精兵跟随,此时早已将他团团围上。
说实话,他对孟西洲的出现,颇为意外。
一来他自认做的滴水不漏,二来沈青青对孟西洲无非是个掌中玩物,没必要孤身犯险。
片刻后,霍段只从对方漆黑如渊的眸色中看到了杀念。
他一言未发地站在那,足以让霍段心底泛寒。
这便是杀千人与杀百人的区别么。
霍段淡然一笑。
“出来说话,躲在一个弱女子身后,也算是个男人。”孟西洲突然沉声喝道。
霍段听后,之间掐着沈青青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抵在墙根处,“听闻大人戍守边关多年,百步穿杨如探囊取物,霍某不敢冒险。”
“霍段,你是素女后人。”孟西洲没理他的话,兀自切入自己的话题。
“……你怎么会知道?我父亲是改过姓氏的,不可能有人知道的……”霍段不可置信地看向孟西洲。
沈青青感受身后的人明显变得紧张起来,擒着她的那双手,正在不自主地发颤。
素女后人。
忽而想起陆成玉讲的那个传奇。
甘心为妾,若真是甘心,素女的后人会如此吗?
可见陆成玉提过的那本史书,也只是片面之言。
“查出这件事不难,改了户籍姓氏,各州册籍亦有记载,更何况,素女经营盐商多年,几代家业传下来,也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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