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沚轻笑一声,收回了虚无缥缈的神思,看着面前的男子道。
“怎么会?你的毒……”
她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她为什么还认不出自己?
连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人儿咬着牙暗骂连清的恶毒,他竟敢将主意打到了南沚的药上,真当他乔昀是吃素的不成?
乔昀自认自己一直顾念从小到大的情谊,从不曾亏待过连清,可他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南沚的药。
但凡亲近乔昀的人都知道,南沚是乔昀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就算当初南沚恨透了乔家人,乔昀也不许任何人动南沚分毫,不然,书里那武功高强医术无双的乔昀又怎会惨死在八王府呢?
这个世上,能够轻而易举要了乔昀性命的人,只有面前这个女子。
“公子深夜来本王的院子,莫不是只想看看本王中没中毒吗?”
南沚勾起唇角,装作一副不羁的模样儿。
乔昀小脸儿一红,却是不知该如何跟面前这个女人解释。
她不记得他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不承认自己是乔昀,免得她以为自己不守礼数,婚前还跑来偷偷寻她。
这般想着,乔昀忙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微风拂过,衣摆上的味道吹入南沚鼻中,南沚细细嗅了嗅,那熟悉的感觉不由得让她心头一软。
这味道……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我应该认识你的,对不对?”
南沚慌忙起身,抬手就去扯乔昀的衣袖。
乔昀慌忙后退,他本是想趁着她睡着好替她把把脉,从没想过会被她抓个正着。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就这样站在月下,四目相对,乔昀鼻子忽然一酸。
即便还不曾想起过去,沚姐姐的眼中也是有自己的。
只是这十年来,她总是躲着他,他心里难受,她也是不好受的吧!
眼神躲闪间,乔昀的目光落在了南沚腰间的荷包上,这使得小人儿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地跟着滚了下来。
这荷包她竟是一直戴着的。
当初救她时,她腰间戴着一个青色荷包,许是坠崖刮到了哪里,那荷包底下被勾出一个洞来。
乔昀将南沚背回刘家村后,便为她更衣医治,后来才发现那坏了的荷包。
本想帮她补补,不想那青色荷包里装着的,不是什么香料,赫然就是他幼时送给她的那个。
乔昀记得,那是他这辈子绣的第一个荷包,做工并不算精致,当时南沚抢了去,便挂在了身上。
她曾允诺过他,只要她南沚活着,这荷包便会一直在她身上,就算有一日她死了,这荷包也要随着她一起陪葬。
本以为她是真的恨极了乔家,才连自己也不要了。
可在看见那裹在青色荷包里被保护的完好无损的那抹金色时,乔昀才知道,这些年来,他的痛众所周知,皆以为是她南沚负了他。
可她的痛却一直埋在心里,这世上又有谁知道?
同时失去了父亲和喜欢的人,她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怎么哭了?”
那人儿的泪珠顺着黑衣滚落到地上,烫的南沚心疼不已。
抬手抚上心口处,南沚觉得,自己之前爱的那个男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乔家公子,而应该是面前这人才是。
不然,为什么看见他的眼泪她会这么心疼?
因为就算不记得了,看见他哭她也会痛。
因为就算不记得了,她还是觉得他们似曾相识。
因为就算不记得了,这颗心却还是会为他跳动。
乔昀慌乱地抹了把眼泪,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迅速离开,丝毫不给南沚思考的机会。
“喂,你……”
南沚慌乱地追了几步,刚喊出口的几个字又咽了回去。
她怕自己的喊声引出暗卫伤了他,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她又该到哪里去寻他呢?
之前被他碰过的手腕处还能感受到他手指的冰凉,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南沚愈发觉得,那个男子定是故人。
这般想着,南沚便也不再担心会见不到他,今日他既是肯主动来找她,日后定还会再来。
只是他刚刚为何会哭?
可是因自己忘记了他?
失力般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南沚再无心情欣赏什么夜色和月亮。
月满西楼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才会觉得诗情画意,风花雪月也要和对的人在一起感受才会觉得人生值得。
南沚想,也许,她已经遇见了那个让她愿意相守一生的人儿。
想到过不了几日就要迎娶那乔家公子入门,南沚不由得又头疼起来。
这两日她也从暗风和暗雨那里听说了乔老太君的事情,想来乔家急着成婚也是为了避开乔老太君的大限之日,且圣旨已下,南沚也无法再更改。
第九十六章 连公子晕倒了
只是她与那乔家公子“素未谋面”,实在也谈不上什么婚后要举案齐眉还是相敬如宾。
既是如此,只能待成婚那日,与那乔家公子说清楚就是。
她与他成婚,助他免受三年守丧之苦,也绝不会干涉他任何,更不会碰他分毫,日后二人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只是不知,在日后真的见了那乔家公子,南沚会不会想抽烂自己现在的脸,然后再呸上一句:“那些都是屁话,做不得数!入我南家门,便是我南沚的夫,你哪儿也别想逃。”
这一夜,南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全是那个男子的脸。
他的慌乱与无措,他的担忧与疑惑,他的眼泪与躲闪……
他到底是谁?
床头那只带有碧竹的碗在月光的映衬下隐隐泛着白光,好似在控诉着南沚的蠢笨。
直到外面响起三更的打更声,南沚才算入了梦。
只是梦里那娇俏的男子不似今日这般冷漠,反而扑在她怀里不住地唤她“沚姐姐”。
南沚嘴角缓缓勾起,想来梦里的她温香软玉在怀,定是好一番温存吧!
乔昀飞身离开八王府,却是扶着墙再也站不稳。
眼中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那个绣工稚嫩的荷包一直萦绕在他眼前。
要说起来,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怪过她,每每她伤他一次,他心里便委屈一次。
如今看来,她怕是也不会比自己好过。
即便什么都记不得了,她还是记着当初给自己的承诺。
瘦小的人儿不知在夜风中哭了多久,直至情绪平复,才悄声无息地回了乔府。
自那以后,南沚每一日都能收到乔府送来的补汤,不知是因那味道太过熟悉,还是其他,南沚每每都会按时喝下。
连清在八王府一住就是一个月,连家竟是没有一个人前来寻他。
南沚不禁叹息,这不受宠的儿子当真就是如草芥啊!
殊不知,虽有传言说是连家公子救了八王女,可圣上并未下旨封赏,那连家新主君又岂会让自家妻主去寻那个没用的儿子?
若是封赏的圣旨一下,就算是连尧问不来,那连正君也会催着她来接回连清的。
毕竟,八王女一回来就与乔家公子赐了婚,只有不开眼的人才会主动去提及连问,得罪了乔家,那便是得罪个大半个南国。
尽管甚少有人提及,连问住在八王府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乔昀耳中。
乔昀一早儿就查到了是连问在南沚的事情上做了手脚,却不想他竟还敢冒充是南沚的救命恩人。
乔昀听到霜儿提及连清已经在八王府住了一个月的事情后,便气得变了脸色。
“连清,你最好不要动她,否则就不要怪我不顾多年情分!”
乔昀素来不是一个喜欢与人结交之人,只是幼时瞧连清可怜,处处受人欺辱,又因着自己的小名儿与人家撞了音,连累他挨骂,这才多对他照拂几分。
不想那被自己护着长大的人儿竟打上了南沚的主意,这叫乔昀又气又悔。
自己当初就不该救那个白眼狼,白白让他害了南沚不说,还想鸠占鹊巢,占了自己功劳。
于乔昀来说,南沚知不知道是自己救的她并不重要,只是连清不该动了南沚的药。
那药便是差之一分,都有可能要了南沚的性命。
剪得光润的指甲刮在上好的红楠木桌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吓得霜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敢在看自家公子。
公子他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八王女的事情,便会失了理智。
“公子……”门外的小侍一脸喜色地朝着里面唤了一声。
“何事?”
乔昀敛去身上的怒气,冷声道。
“宫里派人来送婚服了,主君说是叫公子您过去试试,若是哪里不合适,趁着宫里的人还在,让他们紧着给改改……”
听到婚服,乔昀的心情才算好起来。
算着日子,离她们大婚之日已经不远了。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陪在南沚身边,乔昀的眉眼都跟着舒展了几分。
缓缓起身,理了理垂在身前的长发,想到自己以后就会是那个人的夫君,乔昀不禁红了耳尖。
只是他面上不显,旁人倒也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