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忘了规矩,边望着南沚的脸发呆。
她长得可真好看。
“甜吗?”
微微带着沙哑的声音自那薄唇中发出,吓得乔昀忙转过头去,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发烫的唇。
她醒了?
她是什么时候醒的?
她知不知道自己轻薄了她?
不对,吃亏的明明是他才是……
“谢谢你救了我。”
许是在萧府中的迷药的劲儿过去了,南沚一直到刚才才醒来。
其实她明明可以睁开眼睛自己喝药的,却偏偏舍不得那柔软的红唇。
乔昀慌忙摇了摇头,也不敢看南沚,只低声道:“南沚姐姐也救过昀儿的。”
“咳咳……”
南沚捂着自己的胸口坐直了身子,迷药过去,那阵阵疼痛更加清晰了。
乔昀听到声音,再也顾不得羞涩,忙过来扶住南沚的胳膊。
“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小家伙一脸的严肃,瞧在南沚眼中,可爱极了。
“是你替我处理的伤口?”
看着自己手背上缠得厚厚的纱布,南沚出声问道。
乔昀偷偷瞧了一眼,讪讪地点了点头。
是包的不怎么好看,可他已经尽力了。
“你做得很好。”
那张一向冷着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宠溺,叫乔昀心动不已。
“那个……你饿了吧?我这便命人送饭过来。”
不敢再多看南沚,乔昀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态,只好借着这个理由逃了出去。
一碗熬的很烂的清粥和几个简单的小菜摆在南沚面前,南沚不由得挑起了眉毛。
这位乔大人是很清廉,却也不至于就让儿子吃这些吧!
许是猜到了南沚的想法,乔昀边端起米粥轻轻吹着,边说道:“你身上有伤,要吃些清淡的。”
看着放在自己唇边的那勺粥,还有小家伙一脸的期待,南沚微微张口,含住了他手里的勺子。
其实,她是可以自己吃的。
奈何她贪心啊!
有这样温柔的小家伙喂她,她又怎舍得拒绝?
一口清粥一口小菜,乔昀记得十分清楚。
南沚也不管他递过来的是什么,只要他手中的勺子到了眼前,她都张口咽下。
自南沚被乔昀救下之后,她就一直住在乔昀的闺房里。
为了不被人发现,乔昀也不许任何人进内室服侍,南沚的衣食都是他亲自负责的。
二人日日夜夜的相处,感情早就变了味道。
“南沚姐姐,你的身体可真好。”
看着南沚身上逐渐愈合的伤口,乔昀忍不住感慨道。
这么多伤口,才几日的工夫,就全都结痂了。
“习武之人,这点儿伤不算什么。”
若不是大意中了迷药,她们杀手阁的姐妹又岂会惨死在那暗器之下?
想到那些逝去的姐妹,南沚的脸色就冷得吓人。
“南沚姐姐经常受伤吗?”
乔昀替南沚环着手腕处的药,喃喃问道。
南沚敛去眸子里的冷意,侧头看向乔昀。
“我这样的人,杀戮太重,受点伤作为惩罚,已然是老天开了恩。”
她不敢告诉乔昀,若不是那夜她误入了他的院子,他的母亲怕是也早就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既是这般危险,那就不要做了,好不好?”
乔昀抬起眸子直视着南沚,他不想她再受伤了。
南沚一时之间愣在那里,她自小长在杀手阁,从未想过去做别的。
于她来说,杀人就像是别人吃饭一样简单。
乔昀还是第一个这样对她说话的人。
不要做了?
不要做了……
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想法。
盯着面前的小人儿,南沚陷入了沉思。
“南沚姐姐……南沚姐姐?”
南沚回过神来,瞧见乔昀眼中的期待,莫名的心虚起来。
“我的身体已无大碍,这段时日打扰你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任务还未完成,南沚还要回去复命,况且,她实在不愿连累了身前这个小人儿。
他们本就是不是一路人,她又何必连累了他。
他们一个是不染尘埃的纯洁,一个是满手杀戮的罪孽,是注定不能够在一起的。
乔昀大大的眸子里包着一汪清水,红唇微微抿起,好似只要轻轻一碰,那泪珠就会滚下来似的。
南沚垂在衣袖里的手一紧,她不是看不出这个孩子的感情,只是她不敢回应。
一个杀手,哪里有资格说喜欢?
“早些歇着吧!”
南沚躲闪着那孩子的目光,背过身去说道。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乔昀死死咬着唇,双手不住地抹着滚出来的眼泪,却是一点儿声音也不曾发出。
天还未亮,南沚就睁开了眼睛。
不愿见他在分别时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儿,南沚只能选择偷偷离开。
偷偷瞧了一眼床上正睡着的乔昀,南沚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放在了他的枕边。
依旧是那袭黑衣,依旧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只是眸子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感,叫人看不透。
出了乔府,南沚直奔城西,她得买一匹马,抓紧赶回杀手阁。
阁里的人定是以为她们全部都死了,所以到现在也未见城中有任何杀手阁的信号。
萧福乙还未除,杀手阁定不会善罢甘休。
远远地看着杀手阁门口挂着的白幡,南沚心头一阵发寒。
从马上跃下,南沚提气冲到门口,几个守在门口的门房瞧见南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少……少主?”
“少主回来了?”
……
几人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神中露着些许恐惧。
可不消一会儿,那恐惧又变成了惊喜。
“少主您没事?”
“嗯,这是在干什么?”
门口挂着白幡,是代表府里死了重要的人。
杀手阁每次出任务都有人回不来,也没见什么时候挂过这个东西啊!
“主上以为您出事了,这是为您挂的。”
主上待少主犹如亲生女儿,这是杀手阁上下都知道的事实,所有人中,也只有少主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啊!
番外三 杀手也有情(六)
南沚心下一暖,也不再与她们多言,直接大步跨进门内,朝仇凌的院内奔去。
杀手阁内本就静得吓人,现在更是除了鸟鸣声什么都听不见。
一个端着汤药的小侍匆匆走着,南沚眉头微蹙,将人拦住。
“是谁病了?”
她知道师傅的身体一向不错,难不成是因为她的事情才……
“少主……”
小侍先是被南沚吓了一跳,又很快镇定下来。
杀手阁里的人都是见惯了生死的,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可是师傅她老人家……”
“不,不是的,这药是给杨侍郎的。”
小侍连连摇头,这汤药是给杨侍郎服用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前几日杨侍郎忽然就疯了。
主上一心记挂着少主的事情,也顾不上杨侍郎,如今那花一样年纪的男子早已油尽灯枯,便是用这药吊着,怕是也活不了几天了。
南沚微微一怔,然后就放了那小侍离去。
进了仇凌的院子,还不等她推门进去,里面便传来一阵压抑的轻咳声。
南沚听得出来,这是她师傅的声音。
“阿若,是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的女儿。
如今沚儿出事了,便是到了地下,我也没脸见你了。
当初你那般信任我,将你用命换下来的孩子交给了我,我却没有照顾好她,咳咳……
阿若,是不是下辈子……我依然没有资格陪在你身边……”
里面的女人喃喃自语道,声音里的悲戚听在南沚心头不禁让她一震。
原来师傅这般疼她并不是因为她是师傅的徒弟,而是因为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不得不说,仇凌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女人,依着她的性子,当年若是有了喜欢的男子,断然不会让给别人的,那南沚又会是谁的孩子?
“是啊!咳咳……你肯定还是不要我的。可是你也知道,你不要我,我也不会逼迫于你,呵呵……阿若啊阿若,仇凌这一生冷血无情,何曾畏惧过旁人?却唯独有你,只一句话,便顶过别人的千言万语……”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南沚似乎也听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手指半握成拳,抬起又放下,犹豫了许久,南沚还是决定现在就去见见她。
若师傅的心结是父亲给的,那她愿意替父亲陪在师傅身边。
敲了几声门,里面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南沚也不再等着仇凌开口,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那个一向风华绝代的女人此时正狼狈地窝在软榻上,凌乱的头发应该是许久都不曾梳洗了,手中还握着一个酒壶,壶口歪着,里头却没有酒流出来,想必是都进了这人的肚子。
“师傅,南沚回来了。”
南沚上前单膝跪在仇凌身前,见她醉得厉害,南沚只好先将人扶上床,又打了水来替她梳洗,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算是将仇凌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