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叹了口气,小姐三天前就醒了,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她一开始还以为小姐脑子烧傻了呢,可把她给吓坏了。
小姐刚醒过来的时候,疯了一样抓着她的手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她愣愣的:“什么什么朝代?咱这是华国啊,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老婆子啊?”
“华国?哪个华国?”那双总是小鹿一样清澈纯真的目光里此刻闪烁着凛冽的锋芒,令人不敢逼视。
张妈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小姐,结结巴巴的说道:“全世界就这一个华国啊……。”
女孩忽然抱着脑袋,痛苦的蜷缩在病床上,她被这阵仗吓坏了,赶紧喊医生来,医生护士一番周全的检查后,得出结论,已经脱离危险,接下来只需好好休养。
她拉着医生说了半天,怀疑小姐脑子烧出问题了,年轻俊美的医生只淡淡一笑:“经过检查,宁小姐的脑子没有任何问题。”
这位医生别看年轻,医学界的影响力可不低,是这家私立医院的活招牌,多少高官权贵排队找他看病,若不是大少爷跟这家医院的院长有交情,还请不动这尊大佛呢。
人家都这样说了,张妈也不好纠缠。
可这三天来,小姐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要不是还有呼吸,跟死尸也差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病床上的少女也就是秋画,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郡主落湖后,虽然她不会游泳,依然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被冰冷的湖水淹没的窒息感依旧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即使过去了那么久,想起来依旧手脚冰凉,心口窒闷。
她眼睁睁的看着郡主被奸人所害,她救不了郡主,愧疚和自责令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出身名门,本也是千金闺秀,然五岁时家逢巨变,遭奸人所害,祖父父亲蒙冤入狱,不日斩首示众,母亲姐姐被充军妓,两人都是烈性女子,以死明志,她亲眼目睹这一切,临死前母亲告诉她,不要报仇,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被辗转卖入青楼,逃几次被打几次,即使遍体鳞伤,她也从未放弃逃离。
那日漫天大雪,她衣不蔽体的跑出来,几个龟奴在后边骂骂咧咧的追赶,她身上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走一步,地上的鲜血便多一滴,那殷红如同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却越发刺激的那几个龟奴心中的兽性。
她跌倒,他们大笑,像看玩意儿一样的看着她挣扎。
她一次次的爬起来,跌倒,她终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雪地里爬行,她不想认命,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跌入淤泥里,她想活着,干干净净的活着。
终于、寒冷让她渐渐失去知觉,她以为她的生命将会在这里终结,虽终不甘,但到底是种解脱。
“叮叮叮。”铃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一如梦里母亲温柔的呓语。
马车轮子滚过雪地,发出清脆的咯吱声,那是她听过的,这个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何人拦路?”官家侍卫的声音威严冷酷,几个龟奴本不以为意,可看到那马车上的标识,瞬间双膝发软跪了下来。
“参……参见宁国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夏只有一位长公主,当今天子的孪生胞妹,先皇和皇太后的掌上明珠,护国大将军萧玉的结发妻子——宁国长公主。
这些龟缩在青楼的龟奴哪里见过这等尊贵之人,当即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在侍卫大惊失色的目光中身姿灵巧的跳到地上,马车里传来女子温柔无奈的声音:“安安,你又调皮了。”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双金丝云纹的小巧绣鞋,上边点缀着硕大的珍珠,与雪色融为一体,却比白雪更加夺目耀眼。
“你受伤了吗?”小女孩轻灵悦耳的声音如同百灵鸟的歌声落在耳畔。
她费力的抬头。
天边日光晃眼,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蹲在她面前,粉色的披风映得小脸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闪烁着纯真灵动的光芒,仅从那还带着婴儿肥的眉目间,似已能窥到女孩长大后的风华绝代。
“救……救我。”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住她的披风一角,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眼中迸发着浓浓的求胜欲。
马车里钻出来一位通身气度不输官家主母的女子,但在小女孩面前却极为谦卑恭敬。
“郡主,外边风大,请回马车里吧。”
“嬷嬷,她好可怜啊,我们带她回去吧。”
嬷嬷皱眉看了地上那人一眼,那眼神极为严苛冷酷,令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嬷嬷挥了挥手,有侍卫走上来,将她带了下去。
小女孩走到几个瑟缩的龟奴面前,笑语晏晏:“是你们欺负她了吗?”
几个龟奴吓得瑟瑟发抖,这可是宁国长公主和护国大将军萧玉的独女永安郡主,听说当今天子对她也是极为宠爱,小小年纪,通身尊贵骄矜的气势已令人不敢直视。
她不知道那几个人的下场,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她在公主府苏醒,吃穿用度都极好,休养了半年,身体才慢慢转好,但她从没见过郡主。
半年后,她被嬷嬷送去一个封闭的地方,这里有一百多个小女孩,会有专人每天教导她们,四艺四绝,以及拳脚功夫都要精通,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教导的嬷嬷对她很满意。
后来她才知道,只有最出色的四人才会被送往郡主身边服侍。
从那之后,她更加努力。
她每一项都完成的很出色,最后一项教导,便是忠心。
唯一的主人只有永安郡主,生是永安郡主的人,死是永安郡主的鬼。
那些同龄的女孩都被洗脑了,只有她,从始至终非常清醒。
她的命是永安郡主给的,不用任何人告诉她,她也知道,从此以后她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永安郡主。
三年后,她站在永安郡主的面前,小姑娘长高了,出落的更加美丽,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清澈灵动,却被时光赋予了更多的智慧和超脱年龄的沉静。
那一刻,她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无名,请郡主赐名。”
“怎会无名呢?你原先叫什么名字?”女孩把玩着白玉棋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宁秋,但因犯了长公主名讳,这个名字不能再叫。”
少女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书卷上,怔怔道:“人生若只如如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秋为姓,画为名,以后,你就叫秋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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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画对郡主的感情不一般,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就算换了一个时代,两人的身份阶级翻转,她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初心,为我们忠心耿耿的秋画姐姐鼓掌
第95章 流年不利 报应不爽
她为什么还活着,她为什么不去死?
甚至连呼吸都让她感到罪恶。
没有任何重生的喜悦,心头沉甸甸的,如果再死一次能回到那个世界,能重新见到郡主,她会毫不犹豫的从十九楼跳下去。
但她内心深知,没有可能了,郡主不会水,她比郡主跳下去还晚,她都死了,更何况郡主。
一股恨意在她心头滋生。
薛宝镜,这个贱人,若不是郡主对她的照顾,她的父亲早在上次的贪腐案中就该人头落地了,没想到她竟恩将仇报,置郡主于死地。
她恨不得将这个贱人抽筋剥皮、大卸八块,就算如此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心中动气,忍不住咳嗽起来,张妈紧张的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梁医生过来。”
秋画慢慢平静下来,缓缓睁开双眼,张妈被她眼中的锋芒给惊到了,这哪儿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小姐。
这具身体的记忆她已经慢慢接收,慢慢消化了,一开始还有排斥,但现在,她只能接受现实。
她一定要活下去,找到回去的办法,郡主活着,皆大欢喜,若郡主有任何意外,她替郡主尽孝。
不知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个人也叫宁秋,是个体弱多病的大小姐,父母早亡,跟着哥哥宁西长大,但宁西忙于公事,很少关心到她,慢慢的宁秋变得敏感自卑,性格也极为孤僻,几乎没有朋友。
宁家作为京都四家家族之一,是当之无愧的豪门,宁西执掌宁氏集团以来,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将宁氏牢牢掌控在手中,甚至比宁父在世时还要更上一层楼,事业上宁西是极为成功的,但作为长兄,他是失败的。
宁秋作为宁家这一辈唯一的小姐,在学校却受尽同学的排挤和冷落,她只会把那些委屈往肚子里咽,回到家里,空荡荡的豪华别墅里只有保姆张妈陪着她,两人有年龄代沟,张妈虽然关心她,却无法走进她的内心。
久而久之,宁秋心底对宁西产生了一丝怨恨,以至于在兄妹俩极少的独处时间里,只有漫无边际的冷漠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