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月月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钟离恪一声“恪儿”,一时有些失神。她看着云婵温柔慈爱的样子,忽然就理解为什么钟离恪活了几百年,体内的罗刹血脉也相安无事。
即便没有母子的名分,或许钟离恪心中云婵也是有独特的一席之地的,不然也不会想撮合云婵和无极道人了。
不过……“这么说,你和顾辰也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
钟离恪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许是平日里总是看到钟离恪把别人气得半死,难得见他这副表情,一旁的云婵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话也不是这么说,那时候这宗内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不仅顾辰,姬长老的女儿,郁衡那孩子,还有恪儿的两个师弟也一起……”
话说到这里,云婵似乎后知后觉地想起钟离恪的那两个师弟已经死了,还是死在钟离恪手里的,这话便没说下去了。
“说起来,你那两个师弟什么来头?”宴月月倒是很了解钟离恪,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谈不得的话题,便接了云婵的话问了下去。
钟离恪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话,云婵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一个是恪儿捡回来的孤儿,另一个是被魔族灭门的小宗门的遗孤。”
无极道人因为顾清芳后来的转变挺有感触,原本是没打算再收什么徒弟的。
然而那会儿钟离恪玩心重,还特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每次和无极道人一起外出遇到事就总想管一管,他的那两个师弟其实都是他带回来的。
他救了他们的命,而他们却仅仅因为所谓罗刹血脉就对他倒戈相向,甚至毫不留情地想要取走他的性命。
对钟离恪来说,应该是不小的打击……
“这实在是很有意思。”
钟离恪突然开口,打断宴月月的思绪,她愣了一下,纳闷地看着他,就见这人一本正经地摸了摸下巴嘀咕道:“人类总是会给自己的忘恩负义寻找各种千奇百怪的借口,而且越是这样他们越觉得自己光明正大得很。所谓的正义,真的是一个很好用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得意地宣告道:“所以后来我就一直在做一些正义的事,果然感觉很不错。”
宴月月:“……”
你说的正义,和我理解的正义,是一个正义吗?
想到她耳闻的钟离恪的光荣事迹,宴月月简直快要不认识“正义”这两个字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人虽然恶趣味了点,做了很多让人跳脚的事,但最终结果也一般都是她觉得还不错的……或许钟离恪心中当真自有正义也不一定?
大概所有做母亲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万般好,就在宴月月还在纠结正义到底是个啥意思的时候,云婵已经十分欣慰地给出了大部分老母亲都喜欢说的话。
“恪儿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好孩子。”
很好,不愧是养大了钟离恪的人。
从藏书阁出来的时候,宴月月的空间里又多了几样宝贝,都是藏书阁收藏的稀世孤本,以及云婵本人收藏的一些宝物。
“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你。虽然这话听来有些厚脸皮,但我心里一直把恪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儿子要结道了,我给儿媳妇准备一些见面礼也是应该的……”
云婵一番话,成功地让宴月月红了脸,不过走出去以后她越想越有点不高兴,便忍不住看向钟离恪。
“没什么你从来没说过,你和执典长老是这种关系?”
“咦?我没说过吗?”这人一脸惊讶看起来十分真诚,但脑门上的“尴尬”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其实就是……忘记了。
“没良心!”宴月月忍不住“呸”了一声,随即又皱眉道,“不对!云长老对你那么好,无极道人也好像很纵容你——你小时候也并不可怜啊?!”
这下说到重点了,原本恨不得黏在她身边的人立刻很有危机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这次老实道:“我从没说过我可怜……”
可怜的是他那对父母。
宴月月嘴角抽了抽:“……把我的眼泪还回来。”
“我以为你的眼泪是流给我的父母的。”钟离恪挑眉认真道。
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宴月月想了想,颇有些赞成这话,不过嘛。
“那我也顺便替你流泪了!”女人就是不讲道理的。
“好,感谢夫人为我落泪。”钟离恪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凑上前轻吻了一下她略有些泛红的眼眸,“我很好,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很好,没什么需要可怜的。不哭了,嗯?”
除了在床上想哄她成事的时候之外,钟离恪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温柔,宴月月忍不住有些失神。
这人,面对自己重要的人时向来是很好脾气的。根据执典长老的说法,这个性格继承了他的凡人父亲。
仔细想想,能让强大的罗刹女看上的男人,哪怕是凡人,也应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那人的风采了。
这般想着,宴月月没发现因为她的走神,温柔的男人早就变了脸色,“好脾气”的脸上逐渐有些不满。
“你在想什么?”他若有所思地问。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人直觉开口道:“我在想,你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惹得你娘倾心……”
这话她没来得及说完,连自己亲爹的醋都吃的某人已经低下头来干脆地堵住了她的唇。
在人来人往的藏书阁门口……
尽管他很快就带着已经迷迷糊糊的她转移了地方,但还是有不少来藏书阁找书的人看到了这一幕。
其中就包括带弟弟和弟子找书的宫慕。
“哥……你还好吗?”
宫乐池自从上次差点被警告禁赛以后老实多了,不敢上蹿下跳搞事情。
起初他还是不死心的,每天守着留言水晶翻看旧的记录,想找一些钟离恪的黑历史抹黑一下这人。
结果找到的却都是钟离恪当年夺得魁首的一些精彩记录,或者他又完成了什么新的创作,制作出了什么厉害的法器等等……
整个留言水晶几乎成了对钟离恪歌功颂德的丰碑,但又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宫乐池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好奇,到震惊,最后居然开始佩服起钟离恪了。
现在他就觉得吧,钟离恪和宴老师男才女貌十分般配,他老哥凭啥插一脚啊?
简单地说,这小子由黑转粉了,铁的那种。
这会儿看到钟离恪和宴月月这般亲密,宫乐池还有点小激动呢,不过看他哥一脸遭受了打击的凄惨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人家结道大典的喜帖你都收到了,当时也没见你有啥反应,现在摆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宫乐池这话,成功地让亲哥回了神,顺便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到底谁才是你哥?”
宫乐池捂着脑袋老大不高兴地喊到:“就因为你是我哥我才要叫醒你啊!宴老师和你不可能的,你清醒一点!”
就在宫家兄弟上演撕心裂肺的八点档闹剧时,钟离恪抱着宴月月也回到了丙字院。
原本打算好好温存一番的,不过今日很不凑巧,这会儿顾愠和小凤凰正在院子里聊天,连久违的空明山三巨头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三巨头编外人……编外狐员白澜月坐在一旁,白色的长尾巴一甩一甩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发出两声叫声表达自己的见解。
甚至连向来不喜欢热闹的破月也在一旁认真听着,她身后飘着阴魂不散……夫唱妇随的斩云,双手环胸一脸认真的样子。
看起来就有种十分浓厚的学术讨论氛围。
宴月月不免好奇起来,拍拍钟离恪示意他松手,钟离恪不情不愿地又亲了她的脸一下才放人。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这几个小家伙又在干嘛,便跟上宴月月的步伐走过去。
离得老远,就听到猹在重重包围下昂首挺胸的发言:“我猹老三是本院最没用的一个,承蒙各位不嫌弃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如今我主人要成亲了,我一没有什么宝贝,二也拔不出什么珍贵的触须和鳞片来送主人,实在羞愧得很!所以我准备在那天表演当初承诺给主人的胸口碎大石。若是圆满完成,从此我猹老三也是个有能耐的猹了!若是失败……也请各位记住猹某是为了主人慷慨赴死……”
这番话说得十分……感人肺腑,丙字院其他成员(主要是三巨头)顿时红了眼眶,变成狐狸就智商降低的白澜月甚至还发出了哀泣,仿佛它亲爱的三哥已经死了。
“猹老三,你不许死!呜呜……”这是顾愠。
“猹猹……不要死……”这是哭得脸上的羽毛都黏在一起的小凤凰。
“可恶!”这是完全融入了其中而不自知的斩云,“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人群中,唯一智商在线的破月:“……一定要表演吗?”
“当然!主人期待已久了!”猹臭不要脸地挺胸道。
“哦,”看戏看到现在的钟离恪终于悠悠地开口了,“你的遗言准备好了?那就不必等那天了,现在我就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