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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王的新娘 (山栀子)


  李绥真做了夜阑王那么多年的臣子,又怎么会不清楚魏昭灵的脾气秉性,所以此刻他迎上楚沅的目光,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到底是无法反驳。
  “李叔,您真的放心让他自己去吗?”楚沅认真地问他,“究竟是他给你的命令重要,还是他的命更重要?”
  李绥真虽然为人随和恣意,但王的旨意在他眼中便是最为重要的事,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违背过魏昭灵的旨意。
  大约也是因此,魏昭灵才会让他留下来,看着楚沅。
  可此刻听着楚沅的这番话,他心中便难免有些动摇,他还在犹豫着,却听床上的“噌”的一声剑刃出鞘。
  李绥真下意识地抬头,便见楚沅已经将魏昭灵常放在枕边的那柄宝剑抽出,剑刃瞬间逼近她被金丝锁住的手腕。
  “楚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李绥真瞪大眼睛,忙伸手去攥住她捏着剑柄的那只手。
  “您要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指望您了,反正金灵山我是一定要去的,哪怕断只手我也去。”
  楚沅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地观察李绥真的神情。
  而李绥真却在看她手腕上魇生花淡金色的瓣痕,他那张苍老的面庞上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魇生花,是你跟夜阑,跟吾王的缘分,”
  李绥真忽而开口,他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沧桑疲累,“现在想来,也许你便是天道与公输盈漏算的那一环。”
  公输盈为的是让他们的王重生,而天道看似给了她赋予夜阑重生之机的权力,实则“生”字背后,原本还是一个“死”字。
  这场复生大计终究还是一个难解的死局。
  但无论是上苍还是公输盈,都没有料想到,这魇生花最终的归属并非是魏昭灵,而是一个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姑娘。
  她算是游离在这死局外,唯一的变数了。
  李绥真是平生第一次违背魏昭灵的命令,他让春萍叫来了王宫里有特殊能力的一部分侍卫,用异能辅以割魂香来暂时切断龙镯对凤镯的牵制。
  他将用鲵鱼炼制的油膏一点一点地涂进凤镯嵌着情丝珠的缝隙里,幽蓝的火焰凭空在她的手镯上方燃烧着,慢慢地烘烤着束缚着她的金丝。
  “龙凤镯的牵制是相互的,王可以牵制你,你也可以牵制他,只是如今,他大概已经将情丝珠取出来了,说这些也是无用。”
  烟雾缭绕间,李绥真看着那火苗将金丝彻底烤断,于是淡金色的光丝骤然消散,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楚沅得了自由,她便立即下了床,又取出那枚白竹笛吊坠想要离开,但李绥真却叫住了她。
  “楚姑娘。”
  楚沅回头,看见未散的香雾之间,他那张神情沉重的脸。
  “他是我们夜阑最不能失去的君王,我身为夜阑的臣子,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看着他身陷险境。”
  李绥真胸中明明积蓄了千言万语,但才说了一句,他就停顿了半晌,最后,他看着面前的姑娘,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有些事,他应该告诉她。
  “楚姑娘,仙泽山背后的结界已经开始出现裂纹了,并且有日渐缩小的趋势,长此以往,如果不是我们这里所有的人被结界之间的空间挤压而死,就是结界破裂,让这片土地出现在外面所有人的面前,再度掀起不必要的动荡……而王他,也将临大限之期,”
  “他没有时间再去空耗,也只能殊死一搏。”
  “所以楚姑娘,”
  李绥真脸上再不像平日里那样乐呵呵的,“你确定要去?”
  他已经说得足够明白,这一趟的金灵山之行是摆在魏昭灵,乃至所有夜阑人面前最后的一盘棋局,生或死,都只在于此了。
  而楚沅却在听到“将临大限之期”的时候便已经愣住了,她脑子里一片轰鸣,乱糟糟的,她站在那儿,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忽然又想到昨天夜里,他同她说过的那些话。
  想起他的不安,也想起他看着她时,那双漆黑的眼睛。
  楚沅已经无法保持冷静,她捏着白竹笛吊坠的手掌已经被其尖锐的尾端割破,刺痛袭来,殷红的血沾了满手,流光乍现,好似撕破空间的裂缝一般。
  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缝隙里。
  这辈子无论末路还是归途,她始终都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


第90章 尘泥掩残碑 他瞳孔微缩,心神俱乱。……
  新阳瑶台县的金灵山草木丰茂, 考虑到山上的野生动物同原本住在山上的一个小山村里的村民们之间容易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当地部门早就派人去劝说村民,让他们所有人都从金灵山上搬下来。
  村民起初不肯搬, 后来不断有人掉进山上那个好像无底的洞里, 他们才觉得诡异,前些年才陆陆续续地从山上搬迁下来。
  现在的金灵山已经彻底没有了人烟, 山里又多有野生猛兽,政府也就不允许再有人轻易上山。
  人迹罕至的山林里, 树木生长得更为肆意, 那连天的草堆后头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双幽碧泛光的眼睛。
  空气里满是草木清香的味道, 带着些山林里特有的湿润气息拂面而来, 手电筒的光在密林里晃来晃去,走在最前面的侍卫在不断用手里的剑去斩断挡住去路的荒草荆棘。
  偶尔有乌鸦扇翅, 嘶鸣而起,搅乱这林子里表面的平静,明明是清晨白日, 但因树木枝叶太过繁茂,遮挡了大面积的光亮, 所以这林子里便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黑色。
  “楚沅呢?”
  赵凭霜远远地看见他们一行人走来, 可她持着手电筒走近, 却并没有在其中看到楚沅的身影, 于是她不由看向那个慢慢地从后头走上前来的年轻男人。
  “王。”
  容镜一见魏昭灵, 便立即走上前行礼。
  魏昭灵极淡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抬眼看向赵凭霜, “金灵山的事,你不要再管,带着你的人下山吧。”
  “为什么?”赵凭霜皱起眉。
  “孤还想问问你, 为何不按约定时间上山?”
  魏昭灵轻瞥她一眼,那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波澜,却让赵凭霜无端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力。
  “你和你的人是在昨夜上山的,在这山上也呆了足够久的时间,可你们有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魏昭灵也不等她答,便又径自问了一句。
  “没有。”赵凭霜如实说道。
  “那就对了,”
  魏昭灵淡色的薄唇微弯了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在这般昏暗的光影里,他的侧脸透着一种冷感的靡丽阴郁,“他的目的在孤,而非是你们任何人,孤不来,他便只能等。”
  “楚沅当你是朋友,孤也念你曾救过孤与她两次,所以这一回孤必须要提醒你,孤此行已是赌上了自己和所有夜阑人的性命,而你是华国人,你们本可以不必卷进来。”
  赵凭霜乍一听魏昭灵这番话还有一瞬发怔,她也许是没有写想到过,那个杀了她父亲的凶手,竟有这般大的能耐,她也是此刻才终于察觉,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还要可怕。
  “所以,你才不让楚沅来的,是吗?”她一瞬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在这金灵山上没有看到楚沅。
  赵凭霜了解楚沅的脾气,也知道无论是天大的事,楚沅也都不可能因为害怕而心生退缩。
  一定是这位夜阑王用了什么手段,阻止了她。
  “你也不该来。”
  魏昭灵没有答她,只是轻抬下颌,瞥了一眼容镜。
  “你们下山去吧。”
  容镜抱着七星剑站在她身侧,他大约是第一次这样鼓起勇气去仔细地打量她的脸,明明平日里那么肃正果决的一个人,这会儿对她说话时还有点紧张,“我是夜阑人,是吾王的卫将军,我生死都要跟夜阑系在一起,我不能走……”
  “我也不会走。”
  赵凭霜打断他,“我来这一趟你知道是为什么,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就轻易放弃。”
  容镜眸光微闪,他原想再说些什么,但见眼前的姑娘是那样一副冷静倔强的样子,他又有些无奈。
  他手腕一转,剑柄忽然往上,“噌”的一声剑刃出鞘,剑柄猝不及防地打在了赵凭霜的后颈。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凭霜眼前一黑,直接摔倒在地。
  容镜原想去接住她,但剑刃坠入泥土里,他又下意识地先把自己最宝贝的七星剑捡起来,看见倒在地上的赵凭霜,他又有点懊恼。
  “你这是做什么?!”赵凭月见妹妹被剑柄打晕,便瞪大了眼睛质问容镜。
  容镜才伸手要去把赵凭霜抱起来,赵凭风却已经先行将自己的妹妹抱了起来。
  他沉默地握紧了剑鞘,迟疑片刻,还是将七星剑塞到了已经昏迷的赵凭霜怀里,他抬头看向赵凭风,“带她走吧。”
  赵凭风看了一眼怀里的赵凭霜,转而将她交给身后的赵凭月,“凭月,带霜霜回去吧。”
  “哥,那你呢?”赵凭月望着他。
  “父亲的仇,总要有一个人来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况,已经不是我们任何人可以掌控的了,霜霜是家主,她在,赵家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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