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一向磊落,他要杀谁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怕被人知,”
楚沅还没开口,那容镜听见赵凭风当面诋毁魏昭灵,便冷冷地开口,“正如你们所说,赵松庭所犯之罪在我夜阑的确不容饶恕,王也确实下过诛杀赵松庭的命令,”
他顿了一下,一双眼不自禁地看向那坐在沙发上的赵凭霜,大约一两秒,他又垂下眼睛,“但因赵凭霜接连两次救了楚姑娘和王,所以王早在前日便撤销了这道谕令。”
赵凭风闻言一愣,他也摸不准这容镜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而那赵凭月却并不相信,他只冷笑,“凭你的一面之词,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魏昭灵没有欺骗你们的理由,”
楚沅见赵凭霜仍然没有反应,而赵凭月还是如此愤懑且不听人言,她便皱起眉,回头再度看向赵凭月,“他欺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怕你们这些人报复他,所以才让我来走这一趟?赵凭月,你可别忘了,玉扳指在我这儿,余家的玉璧也已经丢失,你们世家里所有人加起来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凭月一时哑口无言,想反驳却又始终找不到什么说辞。
的确,没有了赵松庭的世家现在已经是一盘无法聚起来的散沙,世家里人人自危,各家都害怕会被夜阑王寻仇,而他们先失了扳指,又不见了玉璧,现在他们手里早已没有任何能跟夜阑王抗衡的筹码了。
夜阑王想杀他们,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又为什么一定要让楚沅上门来欺骗他们?这实在是说不通的逻辑。
“楚沅,真的不是他杀了我爸爸吗?”
赵凭霜终于开了口,同时她慢慢地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凭霜,他答应过我不杀你父亲,这几天我也一直在他身边,原本被他派出去的人当日下午就已经回到榕城了,而你父亲是死在夜里的。”
楚沅说道。
赵凭霜听着她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看了她身边的容镜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随后她目光再回到楚沅身上,她轻轻应声,说,“那好,我相信你。”
“霜霜……”赵凭月纵然找不到反驳楚沅的理由,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楚沅的话。
“大哥二哥,夜阑王要杀我父亲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更不会让楚沅来跟我解释些什么,我们这些散沙一样的人,有什么是值得他放在眼里的?”
赵凭霜并不是盲目地相信楚沅,她也的确在心中思量了千百回,每一环她都思考得很清楚,也将其中的所有事都想得很明白。
赵凭风沉默不语,但心中也已经十分认同赵凭霜的话。
“我看过了,书房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异样,所以我觉得,杀了我爸爸的凶手一定跟他是认识的,所以爸爸才没有那么多的防备。”
赵凭霜很清楚自己的父亲赵松庭在世家里的异能实力到底有多出色,即便他在仙泽山一役中受了重伤,可也远不至于轻易便被人取走性命,除非凶手是跟他认识的人,并且是让他没有那么多防备的人。
“但是世家里所有人的异能之息我都已经让人一一排查过了,和父亲身上残留的气息并不相同。”赵凭风适时开口。
“大哥还记不记得,爸爸他每年五月初三都要去见的那位老朋友?”
赵凭霜在这里呆坐了一整天,她早已经将可能是凶手的人都在心里细细地思索过多遍,但世家里找不到那一缕异样的气息,外头的散户也没什么人能跟她父亲抗衡。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什么老朋友?”楚沅不由问道。
赵凭霜摇了摇头,“除了爸爸,我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只是每年五月初三,爸爸都会出门,去新阳的瑶台县赴约。”
“父亲身边常跟着许多人,但只有每年五月初三他出门谁也不带,每回都是自己去,自己回来,我们并不知道他的那位老朋友到底是谁,他也从不对我们提起这些。”赵凭风回忆了一下从前的事,也开口说道。
“那看来我们必须要找到他才行。”
楚沅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那凶手杀了赵松庭,又取走了余家的玉璧,那个人最终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夜阑,也是魏昭灵。
想到这里,她的心绪便有些不太宁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像前路漫漫,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可到现在,他们也还是没能挣脱那张大网。
楚沅不敢耽搁,想再回结界另外一边去,走前她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赵凭霜,她不由地将伞交给了旁边的容镜,又走到赵凭霜面前伸手抱住她,“凭霜,谢谢你很认真地把我当做你的朋友,这回我们总算不再会因为各自的立场而陷入两难,杀了你父亲的凶手我们一起找,该报的仇,我们一起报。”
明明她早习惯了将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从十五岁失去父亲,又失去唯一的朋友的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做好了习惯孤独的打算。
魇生花让她的生活注定没有办法归于平静,却也让她因此而遇见魏昭灵,又遇见像赵凭霜,郑灵隽还有简玉清这样的朋友。
她再也不胆小,再也不会逃避,也再不会孤独。
而听见楚沅这么近这么近的声音,赵凭霜的眼眶禁不住骤然泛红,隐忍情绪半晌,才轻道一声:“好。”
楚沅松开她,转身去接过容镜手里的雨伞,见他要跟着来,她就开口道:“在她这么难过的时候,你舍得跟我走啊?”
容镜愣在原地。
赵凭霜也听到了楚沅的话,她神情微僵,却也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停在容镜身上。
容镜回头看她,
浅薄湿润的雨幕一层隔出朦胧疏淡的雾气,她穿着浅色的衣裙站在门口,他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眼眶通红的样子。
“行了,你们王让你跟我过来,你还真以为是来保护我的啊?”楚沅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是给你放假呢,你就留这儿吧。”
这哪里是魏昭灵的意思,只是楚沅看他才走出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的样子,就打算让他留下。
她说完也不去管容镜是什么反应,打着伞便想离开,可雨幕里却有人匆匆地跑来,才上台阶便忙不迭地对赵凭霜道:“家主,余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赵凭霜立即问道。
“余家主宅着火了,那余二爷余甘尘和他那前妻都烧死在里边了!”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
楚沅闻声,不由眉心一跳。
先是赵家再是余家,她本能地觉得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
楚沅再不多作停留,也没等到晚上九点便借着白竹笛吊坠去了榕城王宫。
她才踏进乾元殿门,便看见魏昭灵正伏案用朱笔批阅奏折,或是他已经足够熟悉她的脚步声,他朱笔一顿,便抬起头看她。
“那白竹笛吊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少用为好。”在她走到他面前来时,他便朝她伸出手掌,“给我。”
“我不,”
楚沅急匆匆的,原本要跟他说余家的事,见他伸手朝她索要白竹笛吊坠,她就拍了一下他的手,“这个东西能救急,龙凤镯只能在晚上九点之后才能起效,要是你遇上什么事情,我来的不及时怎么办?”
“我倒宁愿你不要来,”
魏昭灵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双凤眼微弯,“明明以前还总是不甘愿掺和到我的这些事情里来,现在你倒是变了,也不管危不危险的,偏闷着头往里闯。”
“要不是我喜欢你,谁管你啊?你不感动就算了,还说得我像个傻子似的……”
楚沅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魏昭灵听着她抱怨似的话,他漂亮的眉眼间好似又添了些温澜柔波,他将朱笔搁下,顺手捏起一块瓷碟里的糕点到她嘴边。
见她很自然地张嘴咬了一口,他又不由地弯起眼睛。
她一腔孤勇地陪着他从仙泽山地宫一路走到榕城的王宫里,陪着他光复夜阑,也陪他历经生死。
她不爱哭,但有的时候也会哭,看起来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却偏偏能带着他跋涉千里,从海城到新阳。
他忘不了那天醒来时在那闹哄哄的三轮车的车厢里,她抱着他,用宽大的衣服裹紧他,生怕他受凉。
她在路上把自己折腾得像个脏兮兮的小孩,却一直不忘替他擦脸擦手,又半背半扶地带他去到龙鳞山的留仙洞里,送他回到最初复生的地方。
“你干嘛?你这眼神怎么还真跟看傻子似的?”楚沅吃糕点吃一半,见魏昭灵在看她,她不由往他面前凑了凑。
她的样子,有点可爱。
魏昭灵淡色的薄唇微弯,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顺势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眼睛,“是啊。”
他的声音清泠低冽,好似无比温柔。
第87章 忽梦少年事 他轻轻的一声,清泠动人。……
赵松庭最后的追悼会上来了很多人, 几乎世家里的人都过来了,那三个世家的老家主一同在灵堂里给赵松庭上了柱香,又跟赵凭霜三兄妹说了些安慰的话。
“要我说, 这松庭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把家主的位置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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