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九柔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有点敏感而尴尬的问题。
“桦姐姐,你与琅瑶在南海龙宫中,真的是一夫二妻的关系吗?我是说,如桦姐姐这般神仙似的人,也容忍龙王拥有妃子妾室吗?”
桦瑰抬眸看她一眼,有些好笑,问:“当时跟凉循有婚约的可是你,我已成龙后,假若你不曾以命相拒结亲,那成为龙王妃子的是你,你怎么办?”
时九柔快言快语道:“见到是桦姐姐你了,自然是由你帮我脱身跑路了。”
桦瑰笑了一下,唤柳寐再拿些不涨肚子的点心来,不无欣慰地道:“澜澜长大了也是澜澜,一点都没变。”
时九柔默默无言,腹诽道:变了,全变了。
桦瑰递了一块水晶米酥给时九柔,才道:“凉循的母亲老龙后是个很难缠的人,我虽然和你一样希望一心人,但老龙后却一定会为难我。自琅瑶入龙宫,凉循心中无她,也没有去过她那处,但她却切实地可以替我挡一挡老龙后。”
时九柔没敢张口,但这显然是另一种画风的宫斗剧情了。
“我从没把琅瑶当作对手,当年在南海鲛族时就这样,已经习惯漠视她了。”桦瑰笑了,“她小打小闹地作妖,自有凉循挡她,但当我查出她与她母亲害表姨母意外离世后,我只放任她,放着她越发放肆,再收拾她。”
时九柔连忙递了一块水晶酥糕给桦瑰,“姐姐,吃糕。”
“但琅瑶真的和凌渡海勾结,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桦瑰道,“琅瑶起初一直想将我挤下龙后的位置,但后来她也发现这样既得不到老龙后的支持,也无法得到凉循的真心相对。”
时九柔补道:“因而琅瑶自愿成为海族的叛徒,寄希望于和凌渡海结盟换取利益。”
桦瑰道:“不错,在以前昭赟和南海海族混战的年代,海族中一直就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比人族更擅长作中间倒手海族宝贝的人,甚至在人族中有所封号。琅瑶是个权力熏心的人,她一直在嫉妒你当年压她一头。”
时九柔:“所以姐姐是顺着琅瑶的头上查,一路查到了荥瀚国,恰遇琅瑶手下夕潮对我下手,如此救了我。”
桦瑰:“正是如此,琅瑶与凌渡海勾结,琅瑶还与荥瀚国的偌珑公主有些交情,你们这次,怕是他们的合谋。”
第72章 我去见偌珑
荥瀚国国都荥城, 城郊农户小院子。
过了不知多久,分外阴沉浓暗的天际终于划过一丝亮光,黑暗被攀上暗蓝天空的红霞不断侵吞。
“红香楼是住不成了,整个内城都住不得了, 也不知城防官兵多久会搜查到郊野……”
伍嘉石守了一整个晚上, 壮实的身子上裹着的丝麻的衣物粘了慌张的汗水, 衣物统统贴在他身上,皱成咸菜一样的一团。
他管不了这么多, 一次又一次地用浸满热水的毛巾笨拙地擦拭着纪少瑜的额头,生生睁着眼睛等纪少瑜睡得安稳了,他也不敢睡去, 直到天明了。
“师父,你好些了吗?”
尤袁稻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下, 运气咳出一口黑红的浓血, 面色才又重新红润起来, 点了点头。
昨晚与有臣翮、夕潮生死对峙的时候, 并非尤袁稻不想将有臣翮和夕潮控制在手中、然后要出温漱觥和时九柔,而是他真的没有把握将有臣翮两人扣下。
尤袁稻也受了伤, 所幸不算太重, 在对峙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半分颓势,勉强能撑住场面罢了。
床上的纪少瑜的情况相对而言就糟糕不少。
他最后对有臣翮发起的攻击是在已受伤的前提下拼尽了全力, 还有亲眼见着时九柔在面前凭空消失的急火攻心……总之,他跟着尤袁稻土遁到城郊的农户院子后, 立刻失去了意识。
“都怪我, 是我连累了瑜公子,昨晚若是瑜公子没有将竞速符给我,他和柔姑娘两人一定能跑得掉。”
伍嘉石彪形大汉的身体套在皱巴巴的丝麻衣服中显得很维和, 两个大大的乌青眼圈在眼下,疲惫的面容上不时浮现出浓厚的愧色。
尤袁稻有些不耐,从火炉上倒了一杯开水,觑了伍嘉石一眼,“你还要说多少遍这话,他伤不伤的,同你没什么干系。他放你出来,那是为了寻我的,你再念念叨叨,我踢你出门!”
伍嘉石苦着脸,又问:“那瑜公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尤袁稻自感无大碍,绕着纪少瑜转了一圈,说:“没事了,快醒了,你先睡一会?”
伍嘉石听到睡字,打了个哈欠,推手道:“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净添乱了,还是不睡了。师父有什么吩咐我做的?”
尤袁稻:“天亮了,庄子人起得早,你去叫个人看看有什么官府发的告示没有?”
伍嘉石应声便起,嘴里咕哝着:“好在农户心性淳朴,收了一大把银子后就老老实实地放咱们进屋了,还说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对了,师父,咱们不是会土遁吗,为什么不直接遁地出城,需要时再土遁回来?”
尤袁稻没理他,凉凉看他一眼,意思是“你先去打听了,自然便知道为什么了。”
他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
果不其然,尤袁稻出去转了一圈,端回两碗小米米汤,不安地坐下对尤袁稻说:“师父,他们说昨夜官府下达命令,似是为了什么偌珑公主的及笄礼在即考虑,将荥城整个封了,三日内不准进、不准出。”
“还好尤前辈寻了这里......水,伍嘉石。”
纪少瑜撑起半个身子,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酸软无力,便定定地靠在床头,哑着声音对伍嘉石要水。
伍嘉石很惊喜,忙端了一杯水到纪少瑜身边,“瑜公子醒了!”
尤袁稻转头问纪少瑜:“你现在怎么想的?”
纪少瑜顺了口气,缓声道:“灵脉必须得找。”
尤袁稻:“这是自然,但柔姑娘两人呢?”
纪少瑜边试着活动脱力的胳膊,垂着眸道:“尤前辈也觉得柔柔是有臣翮捉去的吗?”
尤袁稻凝眸想了片刻,摇摇头,道:“我闻到了海族的气息,但太快了,猝不及防地柔姑娘就消失了。或许像捉温公子一样,背后还有什么更厉害的海族在?”
纪少瑜心里空空如也,他从迷蒙中初醒时分满脑子都是时九柔,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才想起来时九柔不见了。
他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时九柔消失的那一幕,不敢提,一想到她可能受什么委屈,心口就疼得发紧。
纪少瑜终于凝聚起一丝力量,啪地将窗棂上悬挂的瓦罐击碎,而后手心攥紧,渐渐将怒意与愧意平复。
尤袁稻嘬了下嘴,没有出声宽慰他,换了个话茬。
“对了,伍嘉石说封城了。”
纪少瑜点头,沉声道:“封城是假,捉我们是真,其实大可不必,有柔柔他们在,我们不会走太远。”
尤袁稻不置可否,只说:“如今荥城四周定已结了结界,等我们自投罗网,出不得进不得,城郊最多再住一天,今夜就要行动。”
他捋一捋苍白的胡子,道:“先找了灵脉,你疗愈好伤,再去找柔姑娘和温公子,这样能稳些。”
纪少瑜默默地看着梁柱,片刻他问:“尤前辈昨夜去探灵脉,探出些什么了么?前辈似乎也受了伤。”
“灵脉入口就在偌珑公主及笄礼观礼台的地下,地下有极大的一座地宫,或许有好几道门,我摸进两道门被石兽攻击了。好凶的兽,怕是有千年,受灵脉滋润,成了精怪。”
纪少瑜关切道:“伤得厉害吗?”
尤袁稻摇头,“我走得快,没有硬攻,入门怕是要有钥匙,硬闯不仅容易惊动地面,石兽已是极为难缠了。”
纪少瑜心中一动,“什么样的钥匙?”
尤袁稻形容了一下,纪少瑜就有数了,应该是他的鹤印放进去。
尤袁稻静默地等他说话。
纪少瑜想了很久,“还是同我们之前商定的一样,动手的时机最好在偌珑公主及笄礼当夜,全城百姓都去,场面很乱。”
尤袁稻不太认可,道:“明晚么?我们拖不到那个时候,封城后有臣翮的人肯定在四处搜索我们的踪迹,他们不能在及笄礼前引起骚乱,搜查速度会慢一些,但不会太慢,除非我们躲在土里,不然最迟今夜,一定会被找到。”
伍嘉石急道:“这户人家的叔叔婶婶都是好心人,咱们不能连累他们!”
纪少瑜压了压手,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今日,我会孤身去内城请求入宫见偌珑公主......”
伍嘉石睁大本就很大的铜铃眼,“你疯了!?”
“听我说完。”纪少瑜攥拳轻微咳嗽两声,“有臣翮是为了偌珑公主,而偌珑要见的人是我,我若去了,他们不会再查你们,你们两个可以安全在这里。”
“灵脉呢?”尤袁稻冷冷道。
纪少瑜摸出鹤印,鹤印于他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但柔柔与漱觥于他更是远超这些的存在。
“这是灵脉的钥匙,前辈,它于我而言很重要,请务必妥善保管。”
尤袁稻动容,接过鹤印,讷声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