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吹散得其实并不多,但燕梨仍是一阵激动。
顾珩僵直着身子,连呼吸都绷得紧紧的,他像是一只好不容易卸下心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猫咪,只要有一点点伤害就会重新缩回更加厚重的壳里。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就承担不起任何的后果,又为什么要这样不管不顾地去试探?她到底喜欢怎样的他这重要吗?只要她喜欢,他可以是任何样子。
他有些慌乱:“算,算了阿姐......我......”
燕梨却不管他的慌乱,她向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我想告诉你,这次回来,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顾珩像是被一坛陈年的烈酒兜头砸了个通透。
他怀疑自己是醉了,亦或是又做起了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一般已经迫不及待地相信,欢喜到天上,一半却控制不住的怀疑,因他深知自己不配。
他几乎是茫然的,话也不会说了,只一声声的喃喃着:“阿姐、阿姐......”
燕梨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边:“这次回来,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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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这几日来找燕梨求情的各个命妇几乎都扎成了堆,燕梨最开始还耐着性子接见了几个,后来实在是烦不胜烦,索性统统不见。
系统怂兮兮地试探:“这,这眼看着前朝就要血流成河,你当真一点不管吗?”
“我为什么要管?”燕梨一口一个地吃着葡萄。
系统有些着急:“你上次不是管了何竹文的事情吗?这次你要是不管他又要杀好多人怎么办?”
“这次和何竹文的事情不一样,”燕梨这几日心情好,也就难得耐心地和它解释,“诛人家何竹文十族是他无理取闹,但是这些人是确确实实的犯上作乱,再说阿珩对朝中的士庶之分明显有自己的布局,我不好去打扰他。”
“可是他也不是只惩罚那个犯错的人,他还会诛连别人呀?”系统反驳她。“这不就是暴君的行径吗?”
“唉,”燕梨无奈地长叹一声,“我说你作为一个客观上博古通今的人工智......呃,人工智能,怎么连一点正确的历史观都没有呢?”
她好险吞回去一句“人工智障”没让系统立刻跳脚发飙:“你用现代社会的道德法律为标准去衡量古人,这根本就是大错特错好不好?他要真把现代那一套照搬过来,那才真是有亡国的危险好不好?”
“你不信就自己去查查那些留名青史的明君,谁手上沾的人命都不少,更不要说是开国之君了,没点手段怎么能坐得稳江山?”燕梨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干净手上沾上的葡萄汁液,“他只要不是滥杀嗜杀,我是不会去劝的。所以你劝我没用,那些贵妇跪着哭哭啼啼也没用。”
“我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燕梨自嘲地笑笑,“我更不认为以阿珩今日的身份,要去用善良与否来衡量他,你明白吗?”
系统一时语塞。
“好了别担心了,”燕梨不大走心的安慰它,“不如想点开心的?比如说之前数值一下下降了好多?”
“是的宿主!”说起这个系统刚刚还有些萎靡的情绪立刻一扫而空,它精神百倍,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这几天数值也有陆续下降,现在黑化值二十,仇恨值四十!已经初步脱离警戒线了!”
“就是说嘛,”燕梨也很开心,“所以你不用瞎操心,他是不会由着性子杀人的,要杀的肯定都是该杀的。”
系统被燕梨说服了,不再提起此事。
燕梨见状正准备把小狸花叫过来一起玩,就见弄影神情有些尴尬地前来:“姑娘,顾夫人又来了。上次她和陈夫人一起来您没有见,这次要见吗?”
顾夫人?
这个姓氏的京城贵夫人,燕梨心中一突:“这位夫人是自己姓顾还是夫家姓顾?”
弄影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是夫人自己姓顾。”
燕梨慢慢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下来:“哪位府上的?”
弄影:“工部尚书李大人。”
看来八|九不离十了,燕梨呼出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与此同时她问系统:“快查查是她吗?”
系统有一段时间没答话,似乎在查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她。”
他们交流的这段时间里,顾夫人已经走了进来,她一见到燕梨就行了一个大礼:“参见燕姑娘。”
“当不起夫人如此。”燕梨示意弄影看座,“夫人请坐。”
这位顾夫人衣着简素,发间也只斜插了两只翡翠簪子,可燕梨在这个世界见过无数好东西,一眼就看出她衣裳乃是最时新名贵的蜀锦料子,那两只簪子绿意翠浓,水头极好,绝对价值不菲。
她坐在下首,腰背端挺,保养得益,望之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一见便知是高门出身。她一双眉眼长得尤其好,看起来......和顾珩有六七分相似。
即使已经这个年纪,那袖袍掩映下的双手依旧白皙柔嫩,一看便知是从未做过粗活的,和顾珩那双遍布厚茧和伤疤的手截然不同。
燕梨心想,这该是一位品味高雅,性情坚韧,且心中极有主意的贵夫人。
她一时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良久才开口:“夫人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第47章 我有你了
顾夫人面上有掩饰不住的苍白, 因是有事求人,姿态也放得极低, 但她仍是给人不卑不亢之感:“臣妇今日前来,是想求姑娘怜惜我家女儿。”
她微一理裙摆,又跪了下来。然她即使跪着,肩背也笔直如松:“三日前刑部的人便将我家老爷带走了。老爷罪责如何,自有刑部和陛下处置,臣妇也不敢置喙,老爷若有错,臣妇也愿与他一起承担。”
“只是可怜了我家女儿......”顾夫人眼一眨,落下泪来, “臣妇家中有两个女儿, 年纪大的那个也尚未及笄, 臣妇实在是, 实在是不忍......”
她话至一半便以手帕掩面哀哀哭泣,似是不忍心再说下去。顾夫人虽年纪略长, 但容貌仍是一等一的好,流泪若梨花带雨, 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心生怜惜之意。
她也未哭太久, 尽展哀意后便擦干了眼泪:“臣妇不敢只求着姑娘, 也为姑娘带了些小礼物。臣妇知道姑娘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但臣妇此时也无能为力,只能以此略表心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燕梨抬了抬下巴, 示意弄影把礼单拿上来。她粗粗一扫,就忍不住有些惊讶地挑起眉——这可真不能说是“小”礼物了。
一座半人高的红珊瑚,整套的象牙雕头面, 前朝大家陆之明的山水图......这样一份礼单,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若非李、顾两家皆是绵延上百年的大族,还真是拿不出这份礼物。
顾夫人仍是恭谨地跪在地上,面上没有分毫得色。
这是个难得的聪明人,燕梨想。
刚刚顾夫人说话的间隙中弄影已向她说明了她家中的情况,顾夫人与李尚书育有一子一女,而她求情的对象却只是两个女儿——一个她亲生的嫡女,另一个是妾氏的庶女,自始至终没有为自己的儿子说一句话。
她心里清楚,李博远卷入的这样的事情,他们夫妻二人和他们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全身而退,但这两个女儿,若是顾珩愿意手下留情,还勉强能得个好一点的结局。她是很有分寸的人,绝不会求人办为难的的事情。
顾夫人又是一叩首:“燕姑娘应该也知道,这世道上女人本就不易,那两个丫头若是......还望燕姑娘垂怜!”
燕梨知道她未出口的话是什么。现在对犯官家年轻女眷最普遍的处置方法,就是充为官妓。而这对于一辈子锦衣玉食,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来说,无异于比死更加残忍的刑罚。
顾夫人想求的,就是这两个女孩子可以躲过这一劫,以后有机会平平淡淡地嫁人生子——哪怕她们再也过不上朱门绣户的荣华生活。
这事情不难,只要燕梨愿意去给顾珩提上一句,他一定会同意放这二人一马。
“看来夫人很是爱护两位小姐。”燕梨缓缓开口。
“蓉姐儿是臣妇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妇如何能不爱,萍姐儿虽不是臣妇所生,但也是臣妇亲手教养长大,与蓉姐儿一般无二。若是可以,臣妇自是希望他她们二人都能一生平安。”顾夫人轻声答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燕梨淡淡的,故意含糊用词,“可是我记得夫人还有个儿子,夫人难道不关心他的将来吗?”
顾夫人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臣妇自然希望他好,但是臣妇有时也只能无能为力,也不敢为难姑娘。”
她的表情毫无破绽,俨然是一位一心一意为孩子着想的好母亲,燕梨把礼单放在一边,示意弄影快把她扶起来。
她闲聊一般笑着道:“如此说来,夫人真是难得的聪明人。不知像夫人这样的聪明人,一生中可会有后悔之事?”
顾夫人无暇的脸上好似出现了一条裂痕:“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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