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文彬,本王一向敬重读书人,所以这一次不跟你计较。”平南王声音阴冷,“若是再有下一次,本王也不介意大开杀戒!”
“不知平南王要以什么身份大开杀戒呢?”柳元轲上前一步,怡然不惧地望着平南王,“你还没有回答老夫,今日在此处,所谓何事?”
“好,本王这就回答柳首辅,”平南王大笑着拿出一张卷轴,“本王今日来,是来清君侧!”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清君侧!平南王他这是,这是真的要反啊!
“哦?不知平南王认为,陛下身边有何奸佞要清?“柳元轲不为所动,沉声道。
“正是那妖女燕氏,蛊惑陛下残害忠良,如今燕氏已伏诛,至于朝中还有没有奸佞......”平南王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本王就要慢慢排查了。”
这就是□□裸地威胁了。
老首辅面上的沟壑似乎都因愤怒而加深了几许,但他仍是克制着自己:“既然燕氏已伏诛,君侧已清,平南王目的达到,不知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这柳元轲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平南王一笑,展开手中卷轴:“元辅这话说得,本王就不明白了。您不是也认为当今昏君当道,应举而反之吗?”
“胡言!”柳元轲冷冷道,“老夫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表,还请平南王莫要犯了癔症。”
“癔症?”平南王走下台来,将手中卷轴递在柳元轲眼前,“这不是元辅亲手写下的檄文么?瞧瞧,还盖了元辅的私印呢。”
柳元轲瞳孔骤然一缩,瞬间惊起了一身白毛汗,那通红的印章清清楚楚,正是他的私印无遗!
柳元轲的印朝中重臣们也是知道的,顿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柳元轲几乎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一个印章而已,府上人多手杂的,难免有手脚不干净的。”柳元轲拼命冷静下来,“老夫人站在这里,声声质问你平南王,还不够说明老夫的态度吗?”
见众人神色有松动之意,柳元轲趁热打铁:“老夫若是写了这劳什子檄文,此时应率先称臣才是,何苦费此州长?”
“平南王,”柳元轲向前一步和他对峙,“老夫一生最看不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老夫以大昭首辅的身份,命令你说出陛下的下落!”
平南王面皮抽搐,青筋暴起,他笑意森寒:“看来元辅这是后悔了。”
“元辅不要急着反口,本王先给你看个人。”
他拍拍手掌,扬声道:“带上来。”
柳元轲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第41章 今晚月色真美
柳安忆。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 柳元轲就明白了所有。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大的女儿为何会变成这样。
柳安忆在他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 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柳小姐,”平南王叫住了她,“柳小姐之前跟本王说的,可否向这衮衮诸公再说一遍啊?”
“不用她说了。”柳元轲开口打断他,“你想听的,老夫亲自给你说。”
“哦?”平南王心知柳元轲是猜出了他的计划,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走投无路,终于要服软了,柳元轲亲口承认自然比柳安忆的指控效果还要好很多, 他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平南王意味深长道, “元辅大人请吧。”
柳元轲大步上前, 金龙盘绕的高大朱红柱子衬地他越发威严,他提高了声音, 让大殿内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以我血为誓,大昭首辅柳元轲, 誓与尔等乱臣贼子不共天!”
话落, 他毫不犹豫, 用力撞上了身边的高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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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外。
出了密道便是一片低矮的民居,看起来有些偏僻的样子。
“公子。”一个布衣打扮的男子忽然冒出来,向顾珩微一躬身,“已经准备好了, 先送您和姑娘出城。”
街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多了起来,顾珩带着燕梨乔装打扮左闪右避,终于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城外有人牵了一匹马过来, 不动声色地把缰绳递到了顾珩手中。
顾珩拦住燕梨腰肢,脚尖一点飞身上马,他双腿重重一夹马腹,马儿便嘶鸣一声飞速奔跑了起来。
燕梨这才顾得上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去和军队汇合。”
她终于忍不住:“既然一切都在你意料之中,你为什么还要绕这么一大圈子?直接抓了平南王下狱不行吗?”
“阿姐,朝中蠢蠢欲动之人可不止平南王一人,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他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阿姐,你怪我吗?”
燕梨摇摇头。
“可是我怪我自己。”他环抱着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我差一点,差一点就害了你。”
在看到那根飞射而来的箭矢时,他就后悔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算到了一切,可这世上总有万一,而他是承受不起那个万一的。
他应该静静蛰伏,慢慢地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引诱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兵行险着。
他不再是过去的他了,他已经冒不起险。
“你不必顾忌这些,”燕梨道,“你现在是皇帝,你所做的所有事,第一位要考虑的就是是否有利于这个国家,只要有用,你就该拼尽全力去做。”
顾珩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阿姐一直这样教我。”
她总是这样教他,希望他成为一个心怀天下的君子。
可是他天生不是好人,只学会了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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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郊外有一处山谷,而这山谷处正埋伏着一支军队。
这正是顾珩的后手。
之前命牧阳泽前去泾阳平叛时,为了能让他们信心满满地揭竿而起,顾珩给了他兵符。
他知道牧阳泽没有听话的只带走一千五百人,但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他在,南山营就只会是他的南山营。将领调兵需要兵符,而他调兵只需要有顾珩这个人在。
这就足够了。
只要他们无法将他斩杀在宫中,这一盘棋他就已经赢了大半。
而除了南山营,最重要的一招后手便是从延州调来的三千精骑。
延州至长安乃是一马平川,三千骑兵日夜兼程,不过三日便赶到了长安城外。
燕梨望着打头前来迎接的徐向文,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忧虑地看了一眼顾珩的肩头,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嘱咐了一句:“议事完记得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顾珩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她被士兵带着去一个早就搭建好的帐篷中休息,行军在外条件简陋,但仍能看出来这里已经是精心收拾过后的了。
乱糟糟的一天过去,燕梨也是身心疲惫,她甚至没有心情洗漱,直接合衣躺在了床上。
身体已经休息,可是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地一遍遍回放顾珩救她的瞬间。
他救她毫无犹疑,好像在他的心里,她比自己更重要。
燕梨一直觉得,如果她遇到了危险,顾珩是会舍弃自己来救她的,可是猜测终究和现实不一样,当这一幕真实发生时,她仍是有一种难以相信的震撼感。
因为父亲,她总是对过于亲密的人际关系心怀一份防备。这世上本应最亲近的亲人都可以轻易抛弃伤害,更何况是朋友、伴侣呢?
人们都是最爱自己的。
可是顾珩,在这个时代他是皇帝,是一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只要他想,他可以拥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会有数不清的美人愿意为他挡箭。
人们总是最顾惜自己的性命,位高权重者尤其是。
可是顾珩不是。
燕梨颤抖着抚上鼻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他鲜血滚烫的温度。
七年前系统劝她不要回去,它说她不会再遇到一个人,比顾珩对她更好了。
她没有听,因为在她心里妈妈最重要。
七年后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认识道,她不会再遇到一个人,比顾珩对她更好了。
帐帘掀起的声音响起,燕梨睁开眼,看到顾珩独身走了进来。
他看到她的目光,脚步顿了一下:“阿姐还没有睡吗?”
燕梨默默摇头。
他走到她床前,半蹲下身:“阿姐是......有些害怕吗?”
燕梨和他不一样,她是没有见过鲜血的人,今天猛地直视了这么多近在眼前的残忍厮杀,她心里恐怕难免害怕。
顾珩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已经太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不知道该怎么去体会一个无法习惯的她。
他有些笨拙地开口:“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习惯......唉,不是。”
他挫败地低下头:“我陪着你吧。”我陪着你,应该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吧。
燕梨看着他,忽然有些想哭。
明明他才是承受最大压力身受重伤的人,现在却要挖空心思来安慰她。
“伤口处理好了吗?”她轻声问。
“好了。”顾珩点头。
“疼吗?”她伸出手,却又慢慢收了回来。
“不疼。”顾珩怕她自责,忙不迭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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