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何兴言挠头道, “这还要追溯到我们快到入海口的时候被海鸥袭击那回事, 你们看小孙的脑袋。”
小孙的脑袋上交叉着贴了两层创可贴,看得出来伤势并不严重,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好笑。
“我们交易完之后顺着河回江里,要在入海口拐弯。”他说,“结果突然不知道是要下雨了还是什么,一大群——真的是一大群,把天空都遮得快看不见的那种,一大群海鸥之类的水鸟火急火燎地跟上船开始飞。”
说到这里,小孙把目光投向那还在水箱里不断蹦跶的鱼:“这些都是水鸟扔进船里的,我们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脑门就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鱼砸的。”
苏梓临怀疑地看向他,“水鸟,抓到鱼之后,往我们的船里扔?”
“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对吧。”何兴言接道,“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想反驳都没办法反驳。”
“所以你们在局域网里提到的鱼潮,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郁黎刚站起身,面前的水箱里,几条鱼从水面一跃而起。
“啊!”其中一条鱼叫道。
声音很奇特,毕竟谁也都没见过鱼咆哮,所以这一声“啊!”并没有成功地变成可接受的信息顺利进入大脑。
实际上,这声来自于鱼类的咆哮只是和其他不断躁动跳跃的鱼群拍打出的水花一起,暴躁地升起,又暴躁地重新落入水中。
“差不多吧。”何兴言回答,“我们去的时候从支流进湖里,正好那边昨天还下了雨,有些地方溃堤了,鱼就到处乱蹦。本来没想理的,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大堆水鸟在捕鱼,水鸟看见我们,突然全部扑上来,还把这些”
他指了指水箱:“就全扔进来了呗。送上门的鱼,总不能当场倒回去吧,就给带回来
了。虽然现在在大太阳底下一看,这些鱼好像确实长得怪怪的。”
在对自然界有限的了解里面,类似于海鸥这种水鸟倒是确实会跟着人类的船飞行,但是前提条件是那得是人类的渔船,最好还是装满鱼的,这样海鸥就可以跟着人类的路线一路抓鱼,顺便还可以在船上捞点现成的食物。
但是这可是空荡荡的装明矾的船,水鸟跟着能干什么?
误当成渔船跟着就算了,又把嘴里抓到的鱼着急忙慌地往船里扔,总不能是给人类做慈善了来了吧。
货船上装满了交易回来的各种材料,从净水的明矾到建城墙的树脂、硅硼酸盐等等,满载而归,看上去应该是一场非常成功的交易。每个大学溢出的资源各有不同,这两天铜江下游一带的大学但凡有净水的想法,都会跟上这一趟交易潮流。
“这些是什么?”余巧曼一边摘着橡胶手套一边走过来。看她满脑袋汗水,应该是刚从大棚里面出来。
这样的问句很奇怪,说明这种鱼应该完全超出她的知识范围。
“鱼。”苏梓临言简意赅道,“刚还想去找你呢,姐,你认得出来这是什么品种吗?”
闻言,余巧曼便蹲了下来:“一眼是没看出来,我仔细再看看。”
“啊!”又是一条鱼咆哮着高高蹦起来。
“砰!”它自己把自己砸到了地上。
掉到地上之后,鱼便疯狂地扭动着湿漉漉的身躯,如同痉挛一样反折着身子,尾巴在溅满水滴的水泥地上响亮地拍打,灰白色的鱼眼珠不断转动。
在做这些动作时,它嘴里一张一合的尖牙都清晰可见。
“小心。”郁黎警觉。
余巧曼伸脚把这躁动的鱼给踩住,没想到这鱼力气大得惊人,竟然从鞋底硬生生跳开了。
这一跳不要紧,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召,水箱里面其他的鱼顿时变得更加躁动。疯狂地拍打着尾巴,原本就装得满满的水就像炸开了一样,周围站着的同学当即捂住鼻子四散站开。
太臭了!
“等会儿等会儿卧槽!!”何兴言大叫一声。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水箱硬生生被这些鱼给蹦跶倒了。
而装在里面的鱼,也瞬间如同潮水一样,哗啦啦被冲刷在地上。
“嗖!”草兔一脚蹬向那几乎是死而复生的喜鹊脑袋上。
遍体鳞伤的灰喜鹊被这一脚直接蹬飞出四五米。而它在身体贴到地面的一瞬间,便再次站了起来。
“啪啪啪”
周围的喜鹊像被拧了发条的机械一样,纷纷面目狰狞地拍打起翅膀。
不知是蹲在树梢上的哪只松鼠突然高叫着吱了一声,这个信息顿时炸开——
这些喜鹊不对劲!
不知道草兔们有没有成功接收到这个信息,或者说它们可能才是最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群体。那些喜鹊刚刚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便被一只只棕色的旋风扑了过去,对着小小的脑门一堆狂踹。
松鼠们急得在树梢上直打转。家鸡们惊恐地扑腾翅膀叫起来。
喜鹊大声“咆哮”,之所以用这个词是因为这粗犷的声音,根本就不是这种体型的鸟类动物可以发出来的。
可惜草兔们的战斗力是压制级的。
“我们我”沈未拿着树棍刚想冲过去,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能插手的机会。
“打完了?”
“打完了吧。”陈访桐说。
松树林忽的一片寂静。
刚刚的战斗只是转瞬即逝。
满地飞羽毛。
水门那边分外吵闹,但是此时此刻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那边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只灰喜鹊这下是死透了。
在兔子们不择手段,准确地说是极其残暴的打法下,就差没把喜鹊的脑袋从脖子上给踹下来。
这群动物的战斗力还真是一如既往。
黑紫色的血液溅得满地都是。
喜鹊的脑袋已经稀巴烂,分不出哪里是原来的喙,哪里是原来的眼睛,全部都血肉模糊一片,更显狰狞。
其实松树林这边的动静没有太多人关注,大家都在往东城墙的水门那边涌去。
这种战斗,稍微相隔个五六米,就会以为是什么啮齿类动物和恐龙后裔的掐架现场,平平无奇。
“昨晚撞玻璃的是这些东西?”陆朝南低头看了看树棍,纠结了一会儿,没丢下,戳戳最近的那只喜鹊尸体。
一动不动。
从松鼠老板发来的便利贴的内容可以看出,这些喜鹊是昨晚从外面进到学校里面来的。
学校里的鸟向来神隐,会突然发疯撞玻璃的,也只能是它们了。
松树林中,各种生物正在密切热烈地交流这场灾难。
水门那边突然传来尖叫。
但是眼前带来的怪异,已经无法让人在这种时候调转注意力。
“这脑袋就算是丧尸,现在也都死透了吧”看着他的动作,想了半天,沈未艰难开口。
“丧尸?”她重复了一遍刚刚的用词,“别告诉我,这些喜鹊真的是被感染的?”
大家目光瞬间交汇。
“原来如此啊。”尹赫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甚至有些醍醐灌顶后的明朗。
陆朝南蹙眉:“?你想说什么”
“从刚刚第一眼看见这些喜鹊开始,我就有一种”他试图措辞,“很熟悉的感觉。”
“像第一次在超市见到它一样吗?”陈访桐看向他。
“没错没错,就是那样。”
“知道的是在说丧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什么呢。”沈未哈哈干笑了一声。
“但是这现在还没有办法确认。”陆朝南说,“除了靠你这不知道靠不靠谱的直觉。”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是像我们想的那样的话。”他面色苍白补充道。
陈访桐缓缓后退一步,仰脸打量着天空。
铜江流域,很少有彻底的蓝天白云的时候,更何况是这冬春交界的时节。
灰蒙蒙的,好像刚下过雨。几只麻雀停在城墙上面。
“吱吱!”头顶,松鼠惊声尖叫。
挤在一起的草兔涌动起来。
在刚刚的混乱中,一只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喜鹊啄伤了左腿。
伤口裂得很大,放人类身上高低得截肢才能保命。但是在它身上,看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奄奄一息。
其他家族成员围住它,又突然逃命似的散开。
血流了一地,粘在草叶上。
“我去我去把它的腿给砍了!”沈未一把拿过靠在鸡圈旁的刀,“那样说不定还能活!”
陆朝南顿住片刻:“不行,不能救它。”
“这可是代价最低的求证方法了。”他说。
沈未缓缓放下刀:“也是,那好吧。”
“过来过来,全部过来!”尹赫招手。
兔子们便纷纷往他身后躲去。
不仅仅是人类,松树林所有的动物都在看着这一幕。除了超市的特例,丧尸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学校,见过丧尸的动物根本没几只。
很明显,它们也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
受伤的兔子浑身颤抖了一下。
于是在场的所有生物也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接着,它扭了一下屁股,好像是在调整双腿的位置。
耳朵竖了起来。
它举起了断掉的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