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枕看得呆了呆,“你怎么,又哭了?”
婉婉背过身子不去看他,她胡乱擦了擦眼泪,“我心中难受,不想与你说话。”
唐枕着急了,站起身去看她,“你怎么难受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告诉哥,哥给你做主!”
婉婉瞪他一眼,在唐枕莫名其妙的视线中生气道:“我为何难受你还不知吗?”
唐枕明白了,唐枕心虚了。
唐枕小声道:“你别气,气坏身体不值当,我明日带你出去玩怎么样?我给你买首饰?我把钱都给你?我给你买新衣裳?”
一连说了好几个,越说婉婉却哭得越凶,“你根本不明白,我想带你去看大夫,就是想早日圆房早日生下嗣子。”
唐枕:……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当初和他对视都会脸红的小姑娘,现在却能理直气壮把圆房挂在嘴边?
婉婉继续道:“你说再等两年,可等两年后再圆房,谁知我能不能一次怀上,若是一个月,半年,一年都怀不上呢?等那时三年都过去了。到时候公公婆婆一定会给你纳妾,我不要你纳妾!”她抬头目光灼灼看着他,“你说过,只做我一人的夫君!”
这话语中满满的占有欲,让唐枕不由喉结滚动,只觉心上一片燥热,他坐在婉婉身边,搁在桌上的手不觉按紧。
婉婉说完那句话后,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幸好嬷嬷不在,假使嬷嬷还在房里,她一定会觉得她又不守规矩了。毕竟,这世上哪里有女子敢明目张胆地要求丈夫不许纳妾的?
可婉婉说完这话后,却并不后悔,只因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的,闺房夜话的那一幕在她心里闪过,在唐枕面前,她不愿再披上世俗规矩的枷锁。那么唐枕呢?此时的他,还是那个在月夜下信誓旦旦的人吗?
许久没听见唐枕说话,婉婉不由忐忑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却见唐枕昂着下巴翘着嘴角,面上全是得意,仿佛一只突然膨胀起来的孔雀,倘使给他贴点羽毛,他就能飞上天与日同辉。
婉婉:……
唐枕含着笑意瞥婉婉一眼,“你一直在看我,如何?是不是觉得哥英俊潇洒特别好看?”
婉婉:……
不要脸。
唐枕轻咳一声,“哥知道自己魅力大,别说现在,就是三四十岁也照样一堆人喜欢,不过你不必担心,既然哥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莫说你是因为我才暂时不能生育,就算你真的没法生孩子,哥也不会纳妾,哪个女人都比不上你,你想要孩子咱们就去抱养一个,能给咱俩当孩子,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分。至于我爹娘,他们以前管不了我,以后更管不了我,他们要说什么,你就让他们来找我……”
他说着说着又不住笑起来,“所以为了你,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纳妾的,你就不必吃醋了。小小年纪吃喝玩乐做什么不好,非要吃醋……”
“吃醋”强调了两次,尾音扬起,竟莫名有了几分娇嗔。
婉婉:……
明明是足以令天下女子都动容的话,可婉婉不知为何,竟觉得唐枕有些欠揍,此时此刻,婉婉终于明白,为何唐枕从前总是被太守大人追着打。
她心里嘟囔,明明是个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为何如此自信?
不过被唐枕这样一打岔,婉婉心里那股恼意不觉散了,她道:“我不管,你明天一定要去!你要是不去,我就……”婉婉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可以威胁唐枕的办法,“我就将此事告诉婆婆!”
嬷嬷教过她,如果夫妻之间错在丈夫,一定要将实情告诉婆母,如此她才能占理,才不会受婆母苛责,而丈夫是婆母的亲子,总归不会为难他。
婉婉不觉挺起了胸膛,抿直了嘴唇,让自己显得气势十足。
如果这次就诊,唐枕果真要等到两年后才能圆房,那她一定要坚定,一定要偷偷告诉婆母真相,她才不要像某些女子那样被婆母骂不会下蛋,有病的是唐枕,不能下蛋是唐枕才对!她身子很好,受委屈的是她!
至于崔嬷嬷……
婉婉眼神闪烁起来,就继续瞒着嬷嬷吧!她本就不喜唐枕,若是叫她知道唐枕有病,一定会明里暗里给唐枕穿小鞋,对于嬷嬷的严厉和护短,婉婉深有体会。
唐枕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了婉婉。
在这场夫妻矛盾中,婉婉占了上风。她有些开心,去睡觉时连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唐枕看着她乐颠颠的背景,脸上的笑就一直没下来。就在这时,他发现香樟木桌子上多了五个深深的指洞。
这、这可是婉婉的陪嫁啊!
唐枕暗暗瞥了婉婉一眼,见她没回头,也没发现,立刻去箱笼里扯了一大块布铺在桌上,明天,明天一出门他就找人把这桌子换了!
次日天还未亮,婉婉就把躺在榻上的唐枕给推起来,催促他快点洗漱换衣。两人收拾完毕,还未至辰时就到了城东蒋家。
这蒋家与孙御医算是表亲,此番孙淼一家途径安州城,在蒋家暂居几日,一是蒋家盛情邀请,二是蒋家家主身有隐疾,被孙御医一眼瞧了出来。
一眼就看出来了啊!婉婉心想,孙御医的医术一定又有精进,夫君那个怪病,没准真能治好!
怀着希望,婉婉递上拜帖和一张草药笺,他们二人很快就被蒋家仆从引进了孙御医暂居的院落,身边只跟了一名小厮。
进去时,庭院里已经有人在等候,其中有人识得唐枕,立刻上前见礼。
“唐公子也来问诊啊!”
那人笑吟吟的,唐枕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您不是城西药铺的郑老板?”
见唐枕居然记得,郑老板受宠若惊,就听唐枕好奇问,“来看诊的不少啊!”
郑老板:“不错,孙御医两日只接诊十人,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抢到的。”
正说着,里头有药童喊道:“在场可有一位姓顾的病人?”
“有!”婉婉一把捧起唐枕的手。
两人走进堂室,就见屋子左侧垂着一张竹帘,一位身影有些佝偻的老者坐在案前,正提笔不知书写什么。
“这位夫人,还请到后间等候。”
婉婉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唐枕,才跟着一名丫鬟的指引,走到后头专门招待女眷的地方。
婉婉走后,唐枕才掀开竹帘进去。
老者这时便抬起头来,“你就是顾……”话语一顿,老人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恍然道:“原是唐公子。”
“孙伯伯好记性。”数年前,唐家进京访亲,怀疑唐枕有问题的唐太守曾经请孙御医为唐枕看过。没想到数年过去,孙御医还记得他。寒暄两句后,唐枕一撩衣摆坐下,身边小厮当即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匣子放在案上后立刻退了出去。
匣子打开,露出一整盒亮得晃眼的明珠。粒粒滚圆而没有一分杂色,这一盒拿出去,至少能值五万钱。
孙御医看不太明白,“这是何意?”他的诊金可没有这么多。
在孙御医疑惑的目光中,唐枕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纸,“孙伯伯,这是我的病症,还请您将我的病情‘如实’告诉我娘子。”
孙御医展开那张纸从头看到尾,而后不禁抽了抽嘴角……
解决了孙御医,唐枕心情颇好地去寻婉婉,他已经拿到了孙御医的诊断证明,只要装作不小心在爹娘面前暴露,那他们就该知道他这些年的“良苦用心”了,也许还会觉得有愧于婉婉,这样一来,传说中可怕的婆媳关系也许永远不会降临。
然他走到据说只接待女眷的□□院,就看见婉婉对着一个陌生少年喊了一声,“表哥。”
脚步顿住,唐枕眉头拧起。
表哥表妹……青梅竹马……
唐枕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第24章 清清白白
婉婉跟着那领路的丫鬟绕过花厅穿过回廊,就看见一方敞阔庭院下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修长瘦削,穿着一件雪色宽袖长袍,腰系银色云纹丝带,外罩一件白色纱衣,立在树下的背影飘逸如云,任谁都能想象出他转过身来是一位怎样风采斐然的郎君。
婉婉却很警惕,她扫了眼周围,发现四下无人,“不是说带我去招待女眷的地方,这儿是哪里?那人是谁?”
丫鬟见她说着说着就要往后退,正要出言阻拦,那立在树下的人影听见声音终于转过身来。
“表妹莫怕,是我,沈从。”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婉婉不由抬头望去,就见一个年约弱冠的男子正冲自己微笑。
虽然数年不见,沈从的模样比原先长开了许多,但还是能认出来的,婉婉有些吃惊,“表哥从沧州回来了?”
婉婉的外祖沈家,原本在安州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望的士族,但十年前,沈家被牵扯进一桩谋逆案里,举家被流放到蛮荒之地,沈从那时才十岁,婉婉的娘亲搭上自己所有的嫁妆买通关系,又不辞辛苦联系能伸出援手的沈家故交,才堪堪保下沈从。
那之后,沈从一直寄住在世交家中,一直到五年前,才离开安州前往沧州,说是想要闯荡出一番事业。
婉婉没想到竟然能在蒋家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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