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西,祝星身后跟着武功高强的士兵。
十步之遥。
相距越近,面具首领身上的压迫感便越强。他走路时步距极大,气势汹汹,很有些排山倒海的意味。
三步。
“三声,我会过去,劳驾将江大人推过来。”祝星波澜不惊,完全不像要被交换出去的样子。
“三。”
“二。”
“一。”
面具首领像抛物件一般将江凭抛了出去,跟着祝星的士兵下意识便用轻功去接。
与此同时,他展臂一捞,将祝星带回身边。
交换得太快,侍卫长他们想动手脚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交换。
唯一的好消息是没出什么岔子,江凭被换回来了,好歹没有赔了夫人又折兵。
“绑起来。”祝星被面具首领向后一推,扔到一群黑衣人中。
黑衣人动作麻利地将她紧紧绑住让她无法挣脱,然后把她直接丢进马车。
刚刚关赵显和灰衣厨子那辆。
一道黑影从客栈中出来,悄无声息地藏在马车车辕之上。
外面又一阵嘈杂,车架启动,哪怕马车跑得也是极快,向着巨鹿城外去。
“大人,难道咱们就放走他们吗!”
侍卫长眼睛赤红:“先找郎中来,给江大人治伤。我带一队亲自去追,一定不能让祝姑娘出什么岔子。”
“大人,您身上还有伤,不能颠簸。”
“我们都欠祝姑娘一条命!若不是她肯以身替换,江大人只怕……大人若有性命之危,你、我、所有人,都要因护卫不利被处死。赵显丢了还可以将他抓回来,大人若被带走,那就真的没活路了。”侍卫长说着费力翻身上马,带队去跟。
“你们就这么看着她被带走?”客栈内霍骁见车马离开而祝副管家无动于衷,恨不得自己立刻大好去追。
祝副管家叹气:“姑娘心中有数,咱们在这等她回来就好。我得赶紧把要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了,免得姑娘回来我什么还没办好。”
霍骁对他莫名其妙的自信简直无奈到极点。
他甚至想拽着祝副管家的领子摇着他问凭什么觉得祝星能回来。
更让他奇怪的是这些祝家护卫还有伺候祝星的两个丫鬟均和祝副管家一样,尽管面上都是忧愁担心,却已经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
驾车的车夫把马车当马骑,行得颠簸且急。
祝星虽被捆着,却还是尽力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坐着,算是在艰难的环境中苦中作乐。
平常她虽是装出来的娇弱,可确实没吃过什么苦。
她记仇得很,这些人敢这么对她。
马车停下来时天依旧是黑的,祝星在马车内闲来无事数脉搏计时,差不多三个时辰过去。
车帘被掀起,面具首领入内。
一进来就看到祝星缩在马车角落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他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她弱得不行也只是冷冷瞥她一眼,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第46章 胡国二王子
车窗的帘布被卷起, 朦胧的月光洒入车内。
祝星抬眼看向面具首领,银色而没有任何花纹的面具将他整个脸盖住,让人完全无法窥伺他的真面目。
他同样在观察祝星。
祝星注意到他的眸色比一般周国人要浅上许多, 是极浅极淡的棕色。
她一面想起前些时日看的《周国史》上有这么一段话:
【西北有国者,名胡。胡人眼大如牛,瞳棕而浅。其背宽广似熊, 直立时比常人高四指。胡人逐水草而居……】
“你叫什么名字?”面具首领突然开口。
“祝星。”祝星忙答。
“江凭是你的手下?”
祝星摇了摇头。
“于文虎说你是。”面具首领在问话时目光没有移开,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她。
“于文虎是谁?”祝星好奇地问。
“那个穿灰衣服, 在客栈做厨子的。”
祝星无奈一叹:“他啊,他误会了。我和江大人并无什么瓜葛, 只是那位先生生病时江大人曾在巨鹿全城寻过郎中。我略通医术,为那位先生治了病。说下来我不过是江大人请的郎中。”
她说的和侍卫长方才所言一模一样, 几乎没有任何出入。但任谁听了祝星的话都会打心底里生出信任感。
因为她说起话来神情和语气都真挚极了,尤其是她那一双眼睛, 清澈澄明的像是林间小鹿,不染半分世俗。
面具首领沉默, 抬手,单手绕到她脑后,摘掉她的面纱。
月光下少女宛若精怪, 懵懂又美得不可方物。
旁的可以作假,但面前少女脸上未褪的稚气是如何也作不得假的。
江凭四十出头, 顶头上司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依你所说,你与他非亲非故,何故用自己替他。”
祝星警惕地看着他:“你先将面纱还我, 我就告诉你。”
面具首领懒得同她多费口舌,直接将面纱抛还给她。
眼前的少女长得是不错,但他永远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如何。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对待一个柔弱的少女和对待江凭的态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因为江大人是好人,好人不应该就那么死了……”祝星手上攥着面纱眼中的警惕才化开。只是她越说声音越小,兴许也是知道自己如此行为将自己带进了困境之中,于是低着头缩在角落。
“……”
仿佛不安于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少女抬起头,仅露在外的眼睛眨啊眨。
“送佛送到西,帮我带上好吗?”她岔开话题,费劲儿地挥了挥手里的面纱。
“麻烦。”他轻哼,一把扯过白纱,囫囵为她蒙上脸。
才不是受不了她的央求,只是不想让她这一张脸招惹是非。
“你的身份。”面具首领看着她的眼睛问。
祝星很乖顺地道:“我是京中侍御史府家的姑娘,原先一直被寄养在幽州叔父家,这一遭正打算回京认祖归宗。”
“侍御史?”
“是六品官,很厉害呢。”她说着,一双眼中满是自豪。
面具首领面具下的脸已经阴得能滴下水来。如果她所说不假,他为何要带着周国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离开?
相比之下江凭的利用价值是她的百倍。
于文虎。赵显。
面具首领周身的气压低得让祝星的呼吸声都轻了些。
难保她不是在花言巧语故意找机会逃走。
他立刻找回了自己的判断力,而后眉头便情不自禁地一皱。他竟然会下意识选择去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甚至是对立阵营的一个陌生女子。
他不该是这样的。
面具首领看向祝星的眼神更冷了些。
他并不是一个色令智昏的人,如果不是他的问题,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另一个人,也就是祝星身上。
尽管他不能肯定她做了什么。
祝星感受到面具首领的眼神变化,心中赞许,这是个自我掌控力很强的人。
她用神情言语对他进行心理暗示,连他摘她面纱也是她算到了,并在他摘下面纱时调整出天真无邪的状态,当然只是最浅的手段,而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面具首领一撩车帘,对着外面不知说了什么,而后又坐在原处瞧着祝星。
祝星缩成一团在角落,任由他打量,像只温驯的绵羊,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这样一个柔弱少女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如果你所言有假,会死得更惨。”面具首领从腰间摸出一把弯刀,当着祝星的面将刀从鞘中取出。
银白的刀刃反射了月光更添冷意。
祝星适时地展露出符合场景的畏惧,慌张地看着他,将自己缩得更靠里了些。可惜她已经在最里,退无可退,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咚”声。
看样子她想抬手摸一摸撞着的地方,可惜双手被捆,她抬了一下又作罢。
她顺理成章地看他时多了些敢怒不敢言的怒气,鲜活得要命:“我从来不说谎!”话里相应地也多了些被质疑时的愤怒。
面具首领没理会她,只是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刀。
祝星表面上又将头一低,不打算说话的样子,心里默默打了个哈欠。
平时这个时候她都是抱着猫咪躺在床上准备就寝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不知这些人用什么方法甩脱了侍卫长他们,倒有些意思。
她原先是想在这些人身边待上几日,来都来了,也好打听清楚是什么人才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但这些人对待俘虏着实差劲,她又是一个不能吃苦的,所以她的好奇心没了,她改变主意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句胡语。
“二王子,赵显和于文虎都带过来了,在马车外等您的吩咐。”
二王子。
托她当年在巫族做继承者的福,她对各种语言了如指掌,其中也包括胡语。当年胡国只是个西北的边陲小国,风水轮流转,五百年后胡国倒和周国成了当今世上最为强盛的二国。
祝星装着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那边戴着面具的二王子冷淡地道:“让他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