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严钏不能如祝星一般闭门谢客,来来往往的大小官员他都躬身接待。虽没有端着架子,但他那一张冷脸却叫许多欲攀附之人望而却步。他依旧不结党营私,与朝臣都是一般关系。坐得越高,他越发谨小慎微。
祝严钏也不知这好事怎么就落在了他头上,他并没有升官的喜悦,反倒更加忧心忡忡。
他升官太快锋芒太盛并不是好事。
但祝严钏有个好习惯,遇事不决,找祝星。
是以他领旨当晚,便悄悄去了祝宅。
春寒料峭,春夜亦是清寒无比,算下来,倒是比冬日还要冷些。
正堂中依旧烧着地龙,到了春日还烧地龙的,便也只有祝宅有这需求和财力了。
“叔父。”祝星姗姗来迟,见着祝严钏便是盈盈下拜。
祝严钏立刻虚扶她起身:“星姐儿,我怎当得起你如此拜。”
祝星抿唇一笑,顺着他话起身,微微一笑:“叔父升迁,祝星在此恭喜叔父了。”
祝严钏叹息:“实不相瞒,星姐儿,我今日就是为着此事来的。”
祝星莞尔:“叔父请坐下说。”
祝严钏对祝星也没什么隐瞒,直抒胸臆:“圣上如此厚爱,我实在战战兢兢。我升官实在太快,实在锋芒太过,恐遭人非议。明日入宫回话,我莫若推让一番。”
祝星温和笑道:“叔父多虑,明日回话,便多谢圣上厚爱就是。”
第271章 答皇上
祝严钏犹犹豫豫, 不解祝星之意。但他十分听话,想着神仙侄女这么说了便必然有她的道理,因而很沉稳地点了头:“便依星姐儿所言。”
祝星很满意祝严钏这样听话的态度, 不免愿意同他多说几句:“叔父,皇上予你重任便是看中你的才能,您不必妄自菲薄。”
祝严钏听祝星话中多有激赏之意, 倒也渐渐生出底气来。
“至于大臣们眼红您,那是应当的。只不过各凭本事, 叔父有本事赢得皇上的宠信。其他大臣们亦自可努力,又无人拦着他们。您现在是一品大员, 不必怕他们的。”祝星宽慰他道。
祝严钏越听越是,他如今官居一品, 虽根基不稳,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有这品级在,便是高人一等。他不必怕旁人, 旁人怕他才是。
“明日叔父见了皇上,便只称谢,向皇上表明忠心就是。”祝星微笑, “叔父莫要忘了当时皇上是因为什么赏识您的,您不忘初心就是。”
因为什么赏识他的?
刚正不阿, 铁面无私,耿直无比。
祝严钏似有所悟。
“皇上爱看这些,叔父就多给他看这些就是了。”祝星含蓄道, “投其所好嘛。”
祝严钏受教,领悟到职场关键,立人设。
祝星又点拨几句, 祝严钏细细听了愈发胸有成竹,知道明日该如何应对皇上。
次日祝严钏应召入宫谢恩。
来接引祝严钏的是禄公公,便也只有祝严钏有这份待遇。
祝严钏自轿辇上下来,禄公公便在前方引路,顺便搭话:“恭喜祝大人了!”
祝严钏正经:“多谢公公。”
禄公公便很欣赏他这样一如既往的性子。无论他是祝太宰还是祝尚书,他的态度都不曾变过,很有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之感。
禄公公念着祝严钏的恩情,不免提醒他:“大人见到皇上便只用道谢,最好不要说些谦词。”
祝严钏微怔,接受他的善意:“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禄公公点到为止,也不敢说得太多,见祝严钏领略他的意思,便很欣慰。
二人一道到了御书房中,禄公公先请:“祝大人请进。”
祝严钏也不退让,抬足入内。
皇上早已等在那里,他很期待祝严钏会是什么反应。他升祝严钏这官也有一时脑热的缘故,他知道那些老臣素来不喜欢祝严钏,他偏要让祝严钏坐这位置。
其中也有暗自较劲的意思,他要向百官旁敲侧击,这天下是他的,他要谁做大官,谁才能做大官。
但下了圣旨后他便有些后悔了,当真是一时之快。祝严钏能不能胜任姑且不谈,他倒是不想看到祝严钏因着升官变了性子。
但皇上又想看看祝严钏会不会因升官而性情大变,因此心情十分复杂,期盼祝严钏的到来。
“臣祝严钏参见皇上。”祝严钏一如既往地行礼,人未有半分变化。
皇上便笑笑:“祝爱卿免礼。”
祝严钏这才站起身,双手垂拱:“多谢皇上。臣谢皇上赏识,日后定当为周国鞠躬尽瘁!”
皇上看着祝严钏并未如他想象中的谦让或是让他再三斟酌,自是耳目一新。他不免高看祝严钏几眼,为了他这丝毫未变的气质。
如往日一般的耿直,当真让他意外。
皇上心里高兴,语气也温和起来:“祝卿压力不必太大,朕任用你,便是相信你的能力,朕信你能做好。”
祝严钏心想皇上所说的果然与他神仙侄女说的一模一样,心中大定:“臣绝不辜负皇上所托。”
第272章 我对他们,只是朋友
祝严钏哪怕一朝得势, 也未曾与王家退婚转而将女儿的婚姻当作稳固势力的筹码。他这样信守承诺,叫众臣都高看他一眼。皇上亦是在心中赞赏他不改初心。
春闱很快便结束,无论悲喜, 结局都尘埃落定。
几家欢喜几家愁,及第的自然欢天喜地,名落孙山的便铆足了劲儿, 等着来年再战。
祝家和王家都是欢喜的,祝长弘与王家公子皆高中, 这便到了举行大婚时候,正好凑个双喜临门。
临近婚期, 祝星索性搬入尚书府,好好陪伴祝清嘉, 足见其姐妹情深。
祝严钏虽为太宰,但新府邸尚在装修, 因而一家人依旧住在尚书府中。
祝清嘉紧张得紧,头一次大婚, 在所难免,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好在有祝星相陪,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焦虑。
照理说祝家上下如今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唯独有一人,或者说是一猫不满, 那便是宗豫。
自打祝星搬入尚书府,他便很难以人形态见她,只能以黑猫形态陪在她身侧。
固然他已经习惯如此, 但人往往总是越发贪心的。他之前时常以人形去寻祝星,尝过以人形待在她身边的滋味儿,又如何甘心一直做猫。
他想以人形一直陪在她身旁。
不过他也知道轻重缓急, 祝清嘉大婚,祝星陪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因而此时黑猫木着一张脸被祝星抱在怀中,在祝清嘉的闺房中听女孩子们的密语。
非礼勿听。
黑猫直想将自己的耳朵合上,他实在是对听闺中密语没什么兴趣。可惜猫耳朵并不能自主合拢,女孩子们的吱吱喳喳无可避免地闯入她耳中。
“大姐姐,你现在是什么感觉。”祝清萦好奇问道,“再过几日就要结婚了,你可欢喜么?”
祝清嘉被小丫头的直白弄得晕头转向。既不想骗她,又实在说不出“我很欢喜”这四个字,只好抿唇不语。
祝清欢屈指敲她额头,嬉笑:“这话你也直接问,大姐姐可要害羞了。”
祝清萦不解:“这里就咱们几个,大姐姐实话实说便是,有什么害羞的。”
祝清欢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立刻改变阵营:“大姐姐,你便说说你怎么想的吧,我也极好奇呢。”
祝清嘉哭笑不得,一抬眸只见祝星也兴致勃勃地望着她,顿时十分无奈。她抿了抿唇,试着开口:“很欢喜。”
几个人便热烈鼓掌,将祝清嘉的脸闹得更红了。
祝清萦不由向往:“成亲真好,我也想成亲了。”
祝清欢哈哈大笑:“这话你在咱们几个中间说说就是,可千万别出去说给旁人听,不然旁人不仅要笑话你,还要笑话咱们家呢!”
祝清萦皱了皱鼻子:“我自然是不会出去乱说的,我有分寸,也就是在咱们几个中间说说罢了。”
她又捧脸,一副向往模样:“大姐姐成婚是京中最风光的呢,我成亲时也想如大姐姐这样风光呢!”
祝清嘉便温言哄她:“父亲母亲向来是最疼你的,到时候你嫁人了,定当比姐姐还要风光。”
祝清欢则去拧祝清萦的脸:“小小年纪,便也想着嫁人,羞是不羞?”她说着又用手指刮起自己的脸来,去臊祝清萦。
祝清萦冲她做鬼脸:“那有什么,看大姐姐这样幸福,想成婚不是人之常情?不想成亲才奇怪呢。”
祝清欢当即打消妹妹念头,誓要为她树立起正确的婚嫁观,于是开始挖空心思地想些事例来说明婚姻并不只是那么美好。
“咱们大姐姐这是慧眼识英,挑了个好人嫁了。若是找了个不好的人,你可知道嫁过去有多凄惨?你想想李大那几个外室,再想想祝清若,哪里讨得好去?所以你莫要只想着嫁人好,还是要擦亮眼睛,可不要被男人给骗了。”祝清欢一本正经,效果极佳。
祝清萦立刻皱起眉头,害怕不已:“啊?那我不要嫁人了。”
祝清欢没想到自己矫枉过正,呆在原地,良久才说:“你这是怎样非黑即白的思想,我只是叫你擦亮眼睛,不要因为大姐姐的婚事棒就自己也想着成亲。你那样笨,到时候被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