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若!祝清若!”
“你……出来!”
“你不是最爱挑唆我妹妹为你报仇么?你不是惯……惯会装可怜呢?你出来!”
……
祝清若捂着耳朵闭着眼蹲在桌角,一张脸憋得通红,不敢正常呼吸,怕引得李二过来。
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坠落,又好像没有。
院中转瞬便安静下来。
门外的护卫听惯了李二酒后恶言,只当他突然没了声响是睡着了。
祝清若什么也没听见,只在心中盼着时间能快些过去。到白日,太阳一出来便好了。李二也知道自己如今根本不堪在人前,只在夜间出没,白日要么在房中喝酒,要么昏昏睡去。
时间过得好像慢极了,祝清若等了许久也不曾见李二进来,心中的弦越崩越紧,人几乎要疯了去。
就像被凶徒用刀背戏弄但总有一刀要落在身上却不知道是哪一刀的惶恐。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她悄悄睁开眼望着门,总觉得每个下一刻李二都会破门而入。
零一从李家别院路过,一路向着驿馆飞去。
驿馆中此时此刻倒还很热闹,元鲁高大威武,他身边的四个护卫也是一般,个个壮如毛熊。
十余个人刚从宫宴回来,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到驿馆正厅,文臣向左,四个护卫和元鲁向右。
元鲁走路摇来晃去,一双眼却满是清醒。他左拥右抱,揽着皇上赐下来的婢女哈哈大笑。
他身后的四个护卫有样学样,跟着左右拥抱,嘴里说着不正经的荤话,个个看上去都挺废物的。
零一坐在横梁上,目送每个人进了房间,才开始行动。
住第四个房间的护卫叫格列,善拳,一身横练功夫,几乎能刀枪不入。
零一来之前就将与之相关的所有情报都掌握得了如指掌,毕竟是他的暗杀对象。
一入房门,格列便对着两个小美人动手动脚,越来越忘情。他取下拳套,除下衣裳以及身上软甲,便开始脱人家的衣服。
他刚才在外面就试探过了,这两个女人身上都没功夫,外面又有皇家守卫重重把守,这里安全得很。
小美人和他玩你追我逃,他新鲜得很,毕竟胡族女子多直爽率真,少见这样温柔羞怯的。
格列头一次进京,早已被京中的吴侬软语和喧嚣繁华晃了眼,此时早已被勾得激动不已,在房内追起人来。
房中洋溢着快乐的笑声。
其余五间房内亦是如此。
禁卫军们守在门外,听到房中之声,心里羡慕极了。同样是护卫,别国护卫就有这样待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四间房里突然一黑,守在门外的禁卫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暧昧神色。第四个可真够急的,这么快就要熄灭烛火。
房内传出女子的调笑声:“大人?大人!好黑啊,我好怕。”
却再无男人的回应。
“大人!”女子们的声音着急了些。
禁卫军们察觉出不对,转过身来敲门询问:“大人?大人!”
女人们的尖叫声响破云霄。
禁卫军们再不犹豫,破门而入。
房内一片漆黑,借着月光,禁卫军们看到两名婢女惊恐地坐在地上,脚边是格列的尸体。
尸体的身子与头分开,头颅上的神情还是笑着,可见是在最欢愉之时被人把头割了。
禁卫军们只觉口干舌燥,脑子一热。
完了。胡人使团来京中的第一夜就被刺客宰了一个。
零一杀了人便悄无声息地脱身,坐在屋顶上冷眼看下方一片骚乱。
他们本来不会这么早就动手的,可是今日主子回去点名要杀格列。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元鲁他们在闹市策马狂奔时格列走在路最内,主子觉得他的马踏起的灰尘唐突祝姑娘了。
……
祝星一夜安眠,直睡到巳时才起。
日光很没礼数,冒犯地洒入房中,叫刚睡醒的祝星打了个哈欠,只想再转身回床上再躺会儿。
不用处理族中事物,也没人能管着她,她日子过得随性自在。
昨日刚去妙手馆坐堂,她今日也并没约去哪位夫人家上门,梳洗时也是慢条斯理的。自然,平日里哪怕有邀约她依旧不紧不慢,并没有谁能让她多出两分紧张感。
青椒和花椒服侍着她梳洗完毕,又有祝副管家传膳。
满桌佳肴。
祝星拾起筷子,从容不迫地用饭。
祝副管家则站在一旁向她汇报起一日里京中发生诸事。
如胡人入京禁军巡查等大部分事她都已经听宗豫讲过一遍,此时她却依旧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一面用饭一面听祝副管家说话,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
宗豫若看见她这副模样,又要无奈地说她一句糊弄。
此人在糊弄上已臻化境,堪称糊弄的鼻祖。
祝副管家忽然压低几分声音道:“昨夜死了两人。”
青椒惊呼一声,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搓了搓胳膊:“祝叔,一大清早你说这些!咱们姑娘最是娇弱,你也不怕她被吓着了。”
祝副管家摇摇头:“我跟姑娘说此事,是因为有个死者姑娘认识。”
祝星这才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来。
祝副管家痛快道:“是李中书令府上那个李二公子,害咱们姑娘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那个。”
祝星转瞬垂眸继续用饭,并不大在意旁人的死活。这人便是活着过得应当也不好。
青椒却很感兴趣:“怎么死的?”
祝副管家清了清嗓:“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关于李二的事,你们猜猜是什么事?”
青椒挠头:“无缘无故怎么猜得到。”
花椒附和点头。
祝副管家便问祝星:“姑娘猜猜?”
祝星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茶,用帕子擦干净唇角后才答:“他娶了祝清若。”
“怎么可能!”
“姑娘真聪明!”
祝副管家同青椒异口同声道。
青椒目瞪口呆:“怎么会……”
祝副管家继续道:“她当然没有名分。李二都被李家赶出来了,她不过是被祝家送到李府攀附的工具。祝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以为祝清若能做李家的二夫人呢。”
“那李二又是怎么死的?”青椒追问。
“说是昨日夜里吃酒吃多了,跌井里淹死了。”祝副管家揭晓。
“老天收了他也是他活该,他要害姑娘,当真是报应!”青椒冷笑。
花椒接话:“报应!”
青椒又问:“那祝清若该怎么办?”
祝副管家摊手:“还没定论,李夫人却说都是祝清若害了她的宝贝儿子,要祝清若陪葬呢。”
“这哪里行,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又不是祝清若害的她儿子,虽然她着实可恶。”青椒也讨厌祝清若,大是大非上却分得清楚。
“都是因果报应。”祝副管家叹口气,结案。祝清若与他们再无什么瓜葛,如今唯有庆幸他们姑娘早早和祝家断了关系。
祝星完完全全一个没事人,坐在那不疾不徐地将茶用了才问:“还有一个呢?”
祝副管家忙道:“还有一个是胡国大王子的贴身护卫,被人抹了脖子。创口切面齐平,切瓜似的。”
祝星并不在意,掩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祝副管家看祝星兴致寥寥,又补充道:“胡国那边非说是霍小将军把人杀了。”
第193章 驿馆多事
“怎么会是霍骁杀的?”青椒只觉得离谱。
“人应当不会是霍小将军杀的。”祝副管家说到此事就颇为无奈, “但现在胡国那边死咬着此事不放,说在京中除了霍骁便没人有这样高的武功能将那个……那个死者叫什么来着。”
他想起来了:“格列,死了的那个叫格列。胡国人非要说京中除了霍骁再没人能杀的了格列, 摆明了硬要污霍骁的名声。”
青椒似懂非懂:“那霍骁怎么办,他会被冤枉么?”
祝副管家叹气:“冤枉倒是不会冤枉,谁敢冤枉他啊, 何况又没证据,胡国也就是仗着使臣的身份胡搅蛮缠两下故意恶心霍骁和咱们周国, 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最多皇上做个调查的样子,将他关在房中关一两日, 也就罢了。”
青椒听闻事情并不严重,才点点头:“胡人可够坏的, 自己的人死了不去好好追查,冤枉咱们的人。”
“胡国本就对咱们周国虎视眈眈, 此次进京多动手脚也在意料之中。胡人针对霍骁简直再正常不过。霍骁手下不知道死了多少胡人,他们不借此事污他一把才让人奇怪。”祝副管家说起两国大事如数家珍, 还很有自己的见解。
祝星轻描淡写地喝茶,一面听他们说话,实际上在若有所思状地放空。
她享受大脑空白的时刻, 这时候她往往会产生一种无知的愉悦感。人会感到痛苦是因为人有知,一无所知时人才不会痛苦。
祝副管家偷觑一眼祝星, 见她只是审慎思索,眉眼间不见半分担忧,不由在心中替霍骁扼腕, 又为祝星的冷静而叹服。
姑娘对霍骁可真是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