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在看到李淳奕寻来野菜根代替糖霜时,谢闰梅心里又酸又疼,她宽慰李淳奕说,“幺儿,等你中了秀才,咱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
可好景不长,那野菜根没顶几天用,李淳奕晕了。
家里的糖霜只剩下一点儿,谢闰梅连糖霜罐子都拿开水涮过了,捏着李淳奕的鼻子给灌下,见李淳奕悠悠转醒,谢闰梅赶紧把人扶到炕上去,抹着泪道:“幺儿,你赶紧歇着,娘上午听到隔壁夏家庄有人卖糖霜,现在就去买,咱之后不吃那野菜根子了,可别省点儿糖霜,把你的命都给省没了。”
李淳奕挣扎着要起来,“娘,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歇着,刚喝了糖水,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身上有了劲儿,我去抄一会儿书,不然家里买糖霜的钱都没了。”
谢闰梅眼眶发酸,回自己屋里摸了二十文钱就赶紧往外走。
过了架在李家庄与夏家庄的那道石桥,谢闰梅敲开一家的门稍微一打听,知晓是夏春生家儿子卖从天.朝来的糖霜,又打听了一下价格,得知那天.朝来的糖霜价格同镇上杂货铺里卖的寻常糖霜的价格一样,谢闰梅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这天.朝来的糖霜价格比较贵呢!
寻摸到夏春生家门口,见柴门掩着,谢闰梅扣了扣柴门,问,“夏家嫂子,红缨嫂子,在不?”
杜红缨从屋里探出头来,见是谢闰梅,虽然不算很熟,但夏春生的侄子娶的就是李家庄的闺女,同谢闰梅沾一点远亲,就问,“闰梅子,你来干甚?找我有什么事儿?”
说话间,杜红缨把柴门给打开。
谢闰梅从怀中摸出一把铜板来,数了数,刚好二十个,递给杜红缨,说,“红缨嫂子,我听说你们家卖糖霜,来买一斤。”
“啊?”杜红缨愣了一下,赶紧把人往屋子里迎,她喊夏晚棠道:“闺女,拿包糖霜出来,你闰梅婶子来买糖霜了。”
谢闰梅惊讶地问了一句,“红缨嫂子,咋是喊你家棠丫?难不成这生意是你家棠丫在做?”
杜红缨笑着点头,“确实是棠丫在做,棠丫之前在县城做工的时候救过的那个天.朝商人牵头的,人想在咱鲁地把生意做起来,棠丫就搭了个伙。”
谢闰梅心思百转,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红缨嫂子,你家棠丫……说亲了没?”
杜红缨脸上的笑一瞬间就凝固了。
刹那光景里,杜红缨想了很多,她觉得有一个可能最有可能——这谢闰梅想白吃她们家的糖霜!
第7章 毛巾 谢闰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猜到谢闰梅的打算后,杜红缨心里的警铃立马就响起来了。
她微微后退了半步,见夏晚棠拿着一包糖出来,同谢闰梅客气道:“还没说亲呢,棠丫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家里想给她好好挑挑,也就不催她,慢慢相看着。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随便将就了。”
谢闰梅一抬头就看到了眉目好似画儿似的夏晚棠,她心思一动,突然来了主意。
自家幺儿的身体不大好,能不能考中秀才得另说,如果说亲娶妻的话,最好是娶一个强势一些,娘家也能帮得上忙的,夏家这种人丁旺盛的就很适合结亲。再加上夏晚棠自己有本事,能做个小买卖,自家幺儿就算不能下地,但也能抄书赚点钱,夫妻俩齐心协力,日子应当能过得不错。
可问题来了,人家能不能看得上自家幺儿?
别看在谢闰梅眼中,李淳奕千般好万般好,可谢闰梅心里也有数,在其他人眼中,自家儿子就是病秧子一根,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的年纪还说不上亲。
谢闰梅把心思打在了夏晚棠身上,当下就冲杜红缨挤了挤眼,把杜红缨拉到一旁,避开夏晚棠,低声问,“红缨嫂子,你看我家老四怎么样?我家老四年岁同你们家棠丫差不多,我记得比棠丫还要小上一两个月,咱俩应当是一前一后生的。”
杜红缨面露为难,她的思想还是典型的庄户人家的女人思想,觉得男人如果身子骨不大好的话,难撑起家门来,有些不大愿意。
谢闰梅能猜到杜红缨有这样的顾虑,索性就同杜红缨敞开把话说了。
“红缨嫂子,我知道我们家老四的身子骨不大好,但请来很多大夫看过了,他们说是我怀老四的时候亏了身子,老四不算什么大病,就是身子有些虚。这些年来,老四哪有什么毛病?就是体弱些,多喝些糖水就没事了,其余的药都没吃过。”
“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咱都是作娘的,谁的心思不是为儿女着想?你们家棠丫如果嫁进我们家来,我肯定不会亏待了她。家里有什么活儿,我都会尽力帮衬的。不出啥意外的话,我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足能帮小两口把日子给扶顺了。”
“我们家老四的相貌好,如果不是身子拖累了他,他的亲事也不至于变成我的心病。你家棠丫要是能看上我们家老四,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老李家的男人没有那花花肠子,都是一根筋的实心眼儿,我敢给你立个保证。”
“我想撮合你家闺女进我家门,主要也是看上你们家了。老四身子不好,岳家如果能立得住,小两口的日子肯定过得更顺。老四上头有三个哥哥,你家棠丫也有三个兄弟,断然是没人敢欺负的。
说实话,杜红缨有些动心。
李家四郎那相貌,能说是一顶一的好,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人,可惜身子骨不行,虽说没什么大病,但时常得用糖水供着,比女人还娇贵,所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只敢在梦里想想,等到嫁人时,还得选择精壮的后生。
李家四郎的性情也算醇厚,是老好人,听说文采才情不错,本来妥妥能考中秀才,是被身体给拖累的,晕在了考场上。
别人家缺那么点儿糖霜的钱,自家可不缺,要是真能结这么一门亲事,虽说有点委屈自家闺女,但也委屈不到哪里去。
杜红缨有了这样的想法,对谢闰梅的脸色就和煦了许多,她冲谢闰梅点点头,“我问问棠丫的意见,你也回去问问你儿子的意见,要是俩年轻的都有这样的想法,就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看能不能撮合。”
谢闰梅一脸堆笑地应了声,转身要走,就见有人驾着马车赶了过来,停在了夏家门前。
正是速达镖局来送货的镖人。
这走镖人大清早才来过一回,杜红缨又不是鱼,怎么会不认识?她愣怔了一下,问,“是棠丫又买东西了?”
那走镖人点头,“是,还是夏小姐的。这次是从大元那边过来的货,还有一笼鸽子,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夏小姐在家么?麻烦夏小姐出来认一下东西,好签收了。”
“在,在,在!”杜红缨揣着心里的疑惑喊人,“闺女,出来一下,那天.朝商人又给送来东西了。”
夏晚棠赶紧从屋里出来,往走镖人拿来的单子上摁了手印,提着那笼鸽子挂到屋檐下,又拆开那木头钉成的箱子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两百条长毛棉的毛巾,脸上有了笑。
恰好见夏耀祖从屋子里出来,夏晚棠便喊了夏耀祖把这箱子长毛毛巾搬回她的屋子里去。
夏耀祖问,“妹子,你这是买了啥?咋不见有糖霜?”
“糖霜没了,我待会儿就飞鸽给传书过去,估摸还得两三天才能到。这次到的是别的东西,我打算让勤耕拿去县城试试,这些东西在咱们村子里怕是没几个人舍得用。”
谢闰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杜红缨赶紧走到夏晚棠那屋子,掩上门,她问夏晚棠,“你这次又买了啥?你到底同人家赊了多少东西啊,咱咋把本钱给人家。”
“赊了二百两的货,等回本之后,我兑成银票,用信鸽给他寄去天.朝。人家养的信鸽专门就是下订单和传银票的,靠谱得很。”
杜红缨险些被‘二百两’这个数给吓死,她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夏晚棠的目光有些复杂,“你这闺女的心胆还真是大,这两百两银子的买卖,放到一般的男人身上都不敢答应,你就能瞒着爹娘把这买卖给应下来……算了算了,我不说你了,你在县城酒楼里上过工,眼界比我们开阔,我说你你也不听,娘有正事儿同你说。”
“啥正事儿?”夏晚棠拿出一条毛巾来,她没想到那毛巾的包装居然是用丝绸制的,一看就是后世那种工业丝绸,但这个年代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丝绸?工业丝绸可比这个年代的手工丝绸手感滑溜多了!
她解开丝绸袋子上扎着的绳,拿出一条毛巾来,放在手里摸了摸,把那条递给杜红缨,说,“娘,这条毛巾给你用。”
杜红缨捏了捏,惊讶于那毛巾软溜溜的,不知道该怎么用,问夏晚棠,“这是啥?干啥用的?瞅着也不像是衣服啊……这能遮个啥?”
“这叫毛巾,洗完脸之后擦脸用的。这是大元那边草原上长出来的棉花做的,擦脸的时候一点都不刮脸。我听说大元那边还有用这种棉花制成的棉被,冬天盖着可软和了,回头我写信让那商人给我整两床过来,咱娘俩一人一床,过个暖暖活活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