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谢闰梅就亲自来了一趟,她带来了更多的香椿芽,一见夏晚棠就把那兜绿油油的香椿芽塞给夏晚棠,说,“听你大哥说你爱吃这个?娘今天一大早就让他们兄弟三个去摘了。现在正是吃香椿芽的季节,也难得遇到一口你想吃的,你想吃就多吃些,管饱吃。”
夏晚棠感觉装着香椿芽的兜有些沉,打开一看,里面的香椿芽都是被压实的,一松开系在兜口上的绳,香椿芽就涌了出来。
根据夏晚棠的目测,李淳正、李淳中和李淳朴怕是把一整棵椿树都给薅秃了。
她也不清楚香椿芽有没有别的做法,只能拿那些香椿芽来拌豆腐吃,她翻开锅盖,发现家里的豆腐吃完了,正要吩咐长庚出去找找,看夏勤耕来没来县城卖豆腐,陡然间想到李淳奕参加科考那两天,夏勤耕好似偷偷摸摸在后院藏了半筐豆腐来着!
这还是她见夏勤耕从后院背了个筐时猜到的,她记得那会儿的夏勤耕同她说暂时卖不了了,再后院的坛子里存一天,隔天再来拿了卖,她也就没把那当回事放在心上,如今陡然间想起时,才发现距离夏勤耕放豆腐进后院已经过了好久……
“麻蛋,该不会变成臭豆腐了吧……”
夏晚棠的眼皮子直跳,她急吼吼地走去后院,没多久又急吼吼地走了回来,拿了块毛巾捂住口鼻,再次踩着如同上刑场的步伐进了后院。
万幸的是,夏勤耕是把那豆腐封在坛子里的,气味散不出来。
夏晚棠打量了一眼这屋子,觉得通风可能不够,索性将坛子搬到后院中,离远点,深吸两口气,把毛巾拧成一股绑在头上,恰好堵住鼻孔,踏着沉重的步伐朝那坛子走去。
谢闰梅刚好打扫到后院,拎着个扫把走进来,见夏晚棠举止怪异,问,“老四家的,你弄什么呢?”
夏晚棠好不容易鼓起一口气来,被谢闰梅这么一问,她当场就泄气了。
“娘,我这儿有个坛子,里面的东西可能臭了,有些不敢打开,怕给熏吐了。”
谢闰梅把笤帚立到墙根下,拍拍手上的灰,道:“没事,你离远点,娘来替你开坛子。不就是臭点儿么,再臭能有大粪臭?为了肥地,大粪都得一瓢一瓢舀着往田里灌呢!”
夏晚棠刚说把自己围在脸上那块毛巾给谢闰梅用,就见谢闰梅干脆利落地掀开了那坛子的盖子。
谢闰梅前一秒还在笑夏晚棠,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她感觉自己闻到了鼻子不可承受之臭!
这种臭味直钻脑门,仿佛要臭到人的记忆中。
夏晚棠亲眼看着谢闰梅脸色惨白的晃了几晃,她正要去扶谢闰梅,就见谢闰梅眼疾手快地把那坛盖子盖上,这才一手撑着坛子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
第43章 老五? 你才有了老五!
后院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 在前院同长庚一起收拾的李淳奕听到后,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往后院跑来。
“娘,你这是咋了?”
李淳奕将谢闰梅扶到一边, 想到前段时间夏晚棠也这么惊天动地地‘呕’过一次,脑海中顿时冒出一种猜想。
这种猜想太不正经了, 仅仅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李淳奕就感觉天雷滚滚,恨不得甩几个巴掌在自己脸上。
可事到如今,他不能不想,不能不问。
甚至还得主动去问。
李淳奕深吸一口气, 扶着谢闰梅问, “娘, 你方才还好好的, 这会儿突然吐得这么厉害,莫不是怀上老五了?”
短短刹那时间里,李淳奕也已经找到了安慰自己的话——老蚌怀珠也是好事,这事儿虽然不多,但乡下还是能见到的。
谢闰梅听到‘老五’这两个字,面皮子狠狠地抖了几抖,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下来了。
“李淳奕, 你说什么胡话?”
谢闰梅的脸都气红了,她平时一口一个老幺喊得亲密,这会儿却不想认这个混球了,唯有杀气腾腾地连名带姓喊出来才算解气。
夏晚棠看着一脸懵逼恍若傻狍子成精的李淳奕,得知是李淳奕误解了,无奈扶额,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的, 勤耕好似在我们后院放了一罐豆腐忘拿不?我之前从一本闲书中看过,豆腐放得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名叫‘腐乳’的吃食,味道虽然臭些,但炸着吃特别香。”
“娘拿了香椿芽来,我想拌个香椿芽豆腐吃,家里没豆腐了,这不就想着看看勤耕放在后院的豆腐还好着不?娘替我开了放豆腐的坛子……那闲书诚不欺我,豆腐确实变臭了,娘是闻了那臭豆腐的味道吐出来的,不是……怀了老五。”
说到最后,夏晚棠声音越来越小,还悄悄瞄了一眼谢闰梅,见谢闰梅的脸还是涨红的,她灵机一动,机智道:“我扶娘都前院去休息,你把后院这儿收拾一下。”
李淳奕得知自家老娘不是因为怀了老母而害喜呕吐,心里莫名跟着一松,他问夏晚棠,“那这臭豆腐呢?还吃么?”
夏晚棠犹豫了一下,想到臭豆腐的那滋味,嘴皮子就好似灌了铅一样,实在说不出‘丢掉吧’这个三个字。
她把自己脸上系着的那毛巾递给李淳奕,叮嘱说,“你用这毛巾捂紧口鼻,待会儿开坛子的时候当心些。”
其实在夏晚棠犹豫的时候,李淳奕就知道夏晚棠的态度了。
夏晚棠平日里素来大方,若不是真的想吃这么一口名叫‘腐乳’的臭东西,怎么可能会犹豫?
“行,晚娘你扶娘回去休息,这个我来。你同我说说这腐乳该怎么做,我做好后端给你们吃就成。”天真的李淳奕这会儿还不知道‘腐乳’的魔法攻击究竟有多么强。
谢闰梅本来想叮嘱李淳奕几句,可是她一想到李淳奕问她是不是怀了老五就觉得一阵心口疼,索性也不叮嘱了。
左右就是被那臭味给气得吐上一回两回,能坏什么事儿?
扶着谢闰梅走出后院,夏晚棠感觉谢闰梅的脚步都好似轻了不少,她回头看了一眼,眉心紧拧,有些担心李淳奕能不能扛得住臭豆腐的那深入骨髓的臭味。
答案是很明显的,李淳奕根本撑不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淳奕与他娘的脑回路无限接近,他也是觉得这豆腐是吃食,哪怕放坏了,那又能臭到哪里去?顶多一股馊饭的味道,总不能比粪坑里的大粪还臭吧!
李淳奕压根没把夏晚棠叮嘱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将夏晚棠递给他的那条毛巾放到晾衣绳上,先是搬走那放有臭豆腐的坛子,又将谢闰梅吐的那一摊子东西都清理掉,这才打开那坛子。
掀开盖子前,李淳奕想的是,放馊的豆腐能有什么臭味?
掀开盖子后,李淳奕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想了。
天下间竟然有此般奇臭无比之物!
李淳奕被臭的眼泪都要熏出来了,他将坛子往水井沿上一放,拔腿就往前院跑。
待跑进前院后,那臭味才淡了许多。
李淳奕深呼吸几口气,脸上满是惊讶与后怕。难怪他娘能被臭的呕吐不止,他刚刚险些就被臭吐了。
这样的‘腐乳’了,真的能吃吗?
李淳奕心里存疑,他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后院水井沿上的那个黑罐子,最终决定还是去劝劝夏晚棠,这喜好还是改改吧,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该咋办?
李淳奕一脸忧虑地进了正房,见夏晚棠不在,又跑去厢房,果然见夏晚棠正与谢闰梅缝制门帘,他说,“晚娘,那罐子臭熏熏的豆腐,我们要不别吃了?那味道实在难闻了些。”
“可那些臭豆腐……”若是拾掇拾掇,味道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没等夏晚棠把话说完,李淳奕就提出了建议,“要不我们把那些豆腐喂马吧!”
夏晚棠:“……”
她看向谢闰梅,方才她才同谢闰梅科普了臭豆腐的滋味有多么多么好,谢闰梅还同她一起期待了李淳奕做出来的臭豆腐是什么滋味,这会儿谢闰梅应当会帮她说话。
哪曾想到,谢闰梅毫不犹豫地就叛变了,“是啊,别做了,闻着怪臭的。这么好的屋子,要是那臭味儿迟迟散不掉,可不就糟心了?更别提做饭时定然会有味儿往外飘,要是飘到别人家去,把别人也给熏到,那就不值当了。”
夏晚棠只能作罢,臭豆腐的事情暂且搁置到一边。
李淳奕这次取了一条厚实的毛巾捂在脸上,麻利地进了后院,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罐臭豆腐来,倒进了喂马的马槽里,熏得那马儿立在食槽前怀疑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马生’,最后才游移不定地下了嘴。
吧唧吧唧……嗯?
味道貌似还不错?
就着那腐乳的味道,马儿把食槽内的干草料吃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可怜了长庚,马儿住的棚房与他住的倒座房相距不过七八米,他这一晚上都是在臭豆腐的魔法攻击中度过的,等天才稍微亮了一些,他便拎了一桶水去清洗马儿的食槽了。不仅是马儿的食槽,还有下水行道也得冲洗,为了不留下一丁点儿的臭味,长庚一大早就用了七八桶水。
夏晚棠不知道的是,住在他们家周边,尤其是备考着他们家后院开着的那个客栈里的住户,这一晚上都跟着倒了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