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自夸,他现在看人是真的越来越准了,他几乎都能看这犯罪分子杀了几个人。说正经的,他回去后就申请调入刑警队。就凭他的眼神和观察力,他准能有咯嘣人的高工资,如果没有,他就节省节省,不买限量版球鞋了。
近身搏斗了一番,绿发男渐渐地落了下风。西装斯文男拿着手术刀给绿发男最后的致命一击时,手僵在了半空,瞳孔放大,低头看看胸口上的铁管,僵硬地扭头看向身后。
眼神死寂的坡脚男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澜。
西装斯文男满眼额震惊,声音虚弱无力,“为、为什么?”
坡脚男沉默着。
从进入游乐园后,他一直这样沉默着,未曾开口说过话。
绿发男解决了其他三个人,用他们身上的衣服擦擦手,再细致地擦擦鞋,站起身拍拍坡脚男的肩膀,“兄弟,现在游乐园只剩下咱们两个人,我这条命也是你在危机关头救出来的,我对你是没什么戒备心了。你要是信的过我,咱们就敞开了心扉来聊聊。”
长久不说话的嗓子发出了沙哑干裂的声音,“你是狱警?”
绿发男:“对!”
“证据。”
绿发男脱掉球鞋,给他看袜子,又解开皮带,给他看皮带内扣,“只有我们狱警才有的福利,要不你再跟我比划比划,我的身手都是接受军队正规训练出来的,或者我给你背一遍入党宣言和规章制度。”
绿发男不等坡脚男开口说话,流利地背出监狱规章制度,他对这些规章制度已经熟悉到不动脑子都能背出来了。
坡脚男相信了他的身份。
绿发男:“兄弟,你是怎么进来的?看你帮我不帮他们就知道你是个有道德有原则的社会好青年,你是因为什么杀人了?”
坡脚男:“杀了欺负我女儿的一群败类。”
绿发男不问了。
坡脚男手腕上戴着一个小熊发圈,发圈已经发黑,他也没有摘下来。
所有的细节都在说话,他的女儿死了,死前不超过六岁。
绿发男脱掉皮夹克,卷起袖子,把所有尸体全部聚到一块,挖个大坑埋进去。
他埋他们,不是为了他们,他们安息不安息关他屁事。
他为了小胖团。
吓坏了小胖团,没人赔。
生物钟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小棉宝一口气睡到黄昏才醒过来。
她抱着小被子小枕头钻进小院子里洗脸刷牙,再从柜子里挑出干农活的小碎花连体衣,选出荧黄色的小靴子,戴上绣了一串玉米的小草帽,漂漂亮亮地回到祭台上,圆鼓鼓的肚子贴着祭台滑下来。
小棉宝把祭台上的吃食放进大篮子里,抱着大篮子,歪歪扭扭地走到玉米田。
绿发男看见小胖团,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
小胖团哭了。
哭的哇哩哗啦的。
“宝宝的大玉米,宝宝的小苗苗……”
小棉宝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从大篮子里拿出两颗奶糖放进嘴里,自己安慰自己。
她已经吃到糖了,两块糖,不可以再哭了。
泪珠不听话。
她止不住。
小棉宝打着哭嗝走到田地里,弯着圆鼓鼓的腰,眼里含着泪珠找她的小苗苗。
一个小苗苗都没有。
全没了。
小棉宝仰头,泪眼汪汪的问绿发男,“谁烧了宝宝的小苗苗?”
绿发男:“一个坏人!”
小棉宝哽咽:“他在哪里?”
绿发男:“他跑了,没逮住。”
小棉宝抱起她的大篮子,抽泣着爬到祭台上,肉嘟嘟的脸蛋贴在黑色图腾上,委屈地掉泪。
深渊黑棺中,鬼坤慢慢地睁开眼睛,摸一摸湿漉漉的手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本想哄小娃娃开心,没想到让小娃娃哭的更委屈了。
失策。
夜幕下,黑色浓雾模糊了绿发男和坡脚男的视线,当视线再次清晰时,祭台上的小胖团已经不见了,十多个骷髅围着他们。
绿发男:“这就尴尬了。”
坡脚男握紧铁管。
绿发男:“别冲动,就是打,咱们也打不过,它们似乎对咱们没有什么食欲,咱们好好配合,争取让它们看在咱们听话的份上放了咱们。”
骷髅们确实对他们没有什么食欲,他们两个身上的怨气稀少,而且他们杀人后沾染上的死气非常的臭,不像其他人沾上的死气那般鲜美。
骷髅们就这么盯着他们。
他们作为食物是不合格的,但他们能在白天活动,可以帮它们的鬼王崽崽拔草。
骷髅们还不知道大农田里的杂草和玉米苗全被一把火烧没了。
第三个月圆夜,审判结束,丝丝缕缕的怨气渗入神谕,断了一根金色锁链。
鬼坤的两条胳膊恢复了自己。
黑色的浓雾卷着小棉宝来到他的面前。
他轻轻地抱住,苍白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下她湿润的眼睫毛。
小棉宝迷迷糊糊地抱紧爸爸的手,用肉嘟嘟的脸蛋蹭一蹭, 含含糊糊地说着满是委屈的梦话。
鬼坤眼里染上了笑,咬开手指,用血在她的额头上画下红色的图腾。
以后,小娃娃是他的了,谁也不能觊觎。
图腾流动,慢慢地隐藏起来。
梦里,爸爸似乎哄好了小棉宝,小棉宝终于不说梦话了。
鬼坤戳一戳她的小脸蛋,满眼笑意地躺入棺材中。
片刻后,浓雾从黑馆缝隙钻出来。
小娃娃喜欢种田,它需要去学学怎么种田。
在一个以种玉米为营生的玉米乡里,很多的农民做了同一个梦,在梦里,他们勤勤恳恳地种玉米,走过春夏秋冬,他们看着亲手磨出来的玉米面,笑醒了。
浓雾在天亮前离开玉米乡,回到深渊。
它学的太投入了,忘记了让小棉宝嘘嘘。
浓雾每晚都给小棉宝一定点的神鬼之力。
这一定点的神鬼之力让小棉宝昏睡不醒。
在睡梦中,小棉宝憋着憋着,释放了。
浓雾心虚地钻入指尖,化成无辜的图腾。
鬼坤睁开眼睛,揉揉额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舒服的睡觉地方有味儿了。
鬼坤弹弹手指,黑雾利索地卷起小娃娃飞走。
黄昏,天色阴沉,持续三日不见的白云遮挡了夕阳。
这里即将迎来一场洗涤空气的大雨。
绿发男:“游乐园大门开了,我要走了。”
小棉宝揉着眼睛点点头。
绿发男:“要不你当我闺女,跟我一块走吧。”
小棉宝摇摇头。
绿发男:“我收入高,家庭条件也挺不错,你能在我家里当公主。”
小棉宝:“你家里有地吗?”
绿发男沉默了。
他没有!
小棉宝指着一大片的荒地,豪迈,“这些都是宝宝的农田!!”
绿发男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他的贫穷。
绿发男:“这里邪乎,我估摸我离开后就回不来了。”
小棉宝学爸爸的样子,踩在祭台上拍拍他的肩膀,“多保重。”
绿发男又被小棉宝认真告别的模样逗乐了。
绿发男摘下金灿灿的手表给小棉宝,“纯金名牌手表,花了我两年的工资,牛奶和饼干的费用。”
小棉宝摆摆手,不要。
绿发男摸遍全身,也没找到能送给小胖团的东西,把三天前诱惑小胖团的口香糖送给她。
小棉宝收下。
她认识这个的,甜甜的,能吹泡泡,择择舅舅会吃好多片,然后吹一个很大很大的泡泡。后来,择择舅舅吹的大泡泡沾到了爸爸的头发上,爸爸剃了光头,择择舅舅再也不吃这个了。
妈妈说,她还小,不可以吃这个,会不小心咽下去。
她乖,她听妈妈的话,她不吃。
她留下来给小骷髅。
坡脚男如昨日那般,定定地看着小棉宝,神色恍惚。绿发男离开游乐园,他也如一抹幽魂般,恍恍惚惚地跟在绿发男身后,离开了游乐园。
绿发男回头,游乐园消失不见,宛若一场梦。
绿发男问坡脚男:“你准备去哪里?”
坡脚男没有回答,恍恍惚惚地问道:“你说,我的英英是不是也和那个小娃娃一样在某个地方活着?”
绿发男肯定地点点头,“必须的。”
坡脚男回神,回答他的问题,“我哪里都不去,我回家。”
绿发男:“有缘咱们再见。”
一个走东,一个走西。
绿发男走了十分钟,一直沉浸在逃生成功喜悦中的大脑被冷风一吹,暗骂了一句,转身就追。
已经晚了。
坡脚男去找他的女儿英英了。
有女儿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他的女儿被一群豺狼虎豹撕碎后,他的家就没了。
绿发男埋下他,拍拍脸,笑一笑,再想一想胖嘟嘟的小胖团。
今生,他定要生个女儿。
审判狱第一重游乐园内,小棉宝重鼓士气,拿出一大袋子的玉米种子,分给骷髅们。
有经验的骷髅们挖坑埋种。
有经验的祭台不紧不慢地浇水。
小棉宝站到大骨头上,背着小胖手,鼓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瞭望她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