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荣林一个人过来的,倒是没有带着女儿。
“你先生还没回来吗?”
阮文笑了笑,“还在忙,怎么你找他有事?”
曾经还算活泼的人如今却变得极为寡言,不过还是跟着阮文一道去了餐厅。
一家中餐厅。
日本的饮食偏生冷,阮文十分不喜欢。
她一个喝水都要喝热水放成凉白开的人,让她吃生鱼片那还不如杀了她。
这家中餐厅还是大使馆的人推荐的,去年换了老板口味有些不太一样。
偶尔来吃吃还不错。
荣林瞧着阮文熟稔的点餐,他看向了谢元元。
“元元还不打算入学吗?”
“等回国后再说吧,她现在学习的课程差不多是国内初中生学习的内容,倒不怕跟不上进度。”
国内编纂的教材阮文都有,十分明确自家闺女并没有落下同龄人的进度,反倒是远超他们。
若说唯一缺失的,大概就是和小伙伴们的友情吧。
荣林没想到,阮文一如既往的坚持。
那次从那所贵族幼儿园退学后,就再没送谢元元去读书。
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普通日本人家庭中,简直不敢想象
日本向来喜欢孤立特立独行的人,这一点在学生中最为明显。
阮文给女儿倒了杯草莓汁,她没喝,而是端起了玻璃杯喝自己的白开水,“你特意来找我,总不能就是为了关心我们家元元的学业吧?”
荣林知道,阮文向来直白,跟她遮遮掩掩其实没什么好处,反倒是会引来对方的冷嘲热讽。
他索性直接开口,“惠子最近一心扑在造纸坊,她拿掉了我们的孩子。”
这话让阮文险些呛着。
她最近因为谢蓟生的事情也没怎么关注其他,何况田岛惠子与她虽然有合作,但也仅限于生意上的一些来往。
大部分时候两人多是电话交流,偶尔会在一些宴会上遇到,但也就打个招呼的交情而已。
她哪里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阮文并不想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女儿在旁边的情况下。
“抱歉。”
这是夫妻间的事情,她能说什么呢?
荣林察觉到阮文的冷淡,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或许他不该当着谢元元的面说这件事,只不过这孩子一直跟着阮文,他又一直拿她当孩子看,竟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谢元元小朋友倒是自觉,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她很是小心的扯了下阮文的袖子,“妈妈,我能去厨房看看吗?”
阮文点了点头,“那就站在门口,不要把自己弄成小脏猫。”
谢元元很是开心地端着草莓汁去厨房门口参观,远离了这边的讨论区。
荣林表达了歉意,“我最近实在是有些头昏脑涨,请你多包涵。”
与荣林认识这么多年,阮文对他也算了解。
“你也是一手带孩子的人,下次注意着点。”
阮文目光一直没离开谢元元,她多少有些一心二用,“这件事我之前并不知情,这到底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想说如果你来找我这个外人拿主意,我觉得荣林你真的是找错了人。”
荣林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惠子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造纸坊,可现在的经济是病态的,那些和纸压根不值那么多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样,泡沫总有一天会被戳破。”
察觉到阮文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荣林苦笑一声,“抱歉你可能并不喜欢听我这么说,只不过我这两年冷眼旁观,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会到头。”
日本的崛起,源于美国的支持。
二战以后,美国就开始扶持日本发展,为的是在远东挟制中国和苏联。
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两次战争,都发生在亚洲大陆,日本成为了美国的军工厂,两度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不止是政府有钱,民众更有钱。
隔着太平洋的美国呢?
他们的财政赤字越来越大,愈演愈烈。
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美国怎么可能会容忍日本做大做强?
制裁日本势在必行。
七十年代中后期,美国就曾在口头上对日本进行制裁,这直接导致了日汇巨幅波动。
如今的美国政府还有多少耐心呢?
荣林不知道制裁什么时候到来,但他懂得一句老话
居安思危。
只不过现在的日本人像是泡在二锅头里似的,所有的人都沉醉于自己是股神的美梦中,压根意识不到这一点。
不知道,阮文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
阮文听着荣林阐述自己的观点,她忽的起了心思,冲着厨房门口的女儿招了招手,“元元过来。”
小孩子听不听得懂那在她自己的理解。
不过这也不止是家庭纠纷,阮文觉得可以让女儿感受一下。
谢元元很是乖巧的小跑回来,看了眼那草莓汁。
她杯子里的已经喝完了。
“馋鬼,少喝点,不然一会儿怎么吃饭?”
阮文还是给小姑娘倒了杯草莓汁。
她一边忙活着,一边和荣林说话,“那这些话,你有跟惠子小姐说过吗?”
荣林叹了口气,“惠子不喜欢听这些。”
她这两年赚了很多的钱,尽管生产成本增加了不少,可净利润更高。
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被她投到了股票市场。
荣林一说让她冷静,惠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只好作罢。
“那你是想要我劝你太太?”
荣林也知道,这未免有些太为难人,可除了阮文,谁还能劝说惠子呢?
阮文十分直白,“我劝不动的。”
田岛惠子什么样的性格,阮文多少还算了解。
自己怎么可能劝说得动她呢?
“不过你的担忧无不道理,如果惠子小姐没在股市投钱的话倒是还好说,她要是投了钱。”阮文稍作迟疑,“唯一的处理办法便是趁着她不注意把这些股票偷偷卖了。”
这个办法很幼稚,荣林忍不住苦笑了声,“这法子并不怎么可行。”
阮文当然知道不可行。
“那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良言劝不动找死的鬼。
荣林都劝不动,阮文也不想去找这个麻烦。
她和田岛惠子又不是闺蜜,好心去劝说怕不是被对方以为这是在挡她发财呢?
回到东京后的这顿晚饭吃的并不怎么样,毕竟在首都刚享受了阮姑姑的美食后,母女俩都看不上这中餐厅的手艺。
“对了,我明年应该会离开东京。”
这话让荣林一时间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文跟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在东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挣钱。
倘若阮文要离开,那只能是一个结果
她觉得已经没办法在东京挣到钱了。
这分明是一个信号。
那时候他真的要趁惠子不留意,偷偷的把她的那些股票都给卖了吗?
荣林有些拿不准了。
……
十月中旬,阮文带着女儿再度前往旧金山,这次是为了签订大厦出售合同。
卡贝尔很是殷勤的向阮文介绍,“去年的时候,有个日本大老板为了打破什么吉尼斯纪录就搞了个6.1亿美元的价格买了一栋楼。这个想买哈珀大厦的这位老板好像跟那位有点不对付,所以价钱给的特别爽快。另外我有打听了下,倒是有一个破旧水厂要出售,不过价格不算太高。其他的工厂什么的我还在问。”
因为日本人购买美国的计划,导致现在美国不动产迅速升温。
想要买下物美价廉的工厂几乎不可能。
卡贝尔没能打听到太合适的。
阮文倒也不着急,“有三个月时间呢,我也委托了其他朋友帮忙打听,不着急。”
大厦出售后,一年内缴纳资本利得税。
如果延迟缴纳,每天将会有千分之一的滞纳金。
千分之一不算多,但如果基数大呢?
而想要避免这笔巨额税收,可以三个月内购买相应价值的资产,这个相应价值是最开始的购买价。如果时间拖延到三个月后,则是按照相关法案中的公式来缴税。
说是给足了反应时间,但短时间内购置的资产总是有或多或少的问题,甚至可能是不良资产。
从流动资金到不良资产,最终的受益人还是美国政府。
就像是保险公司会为小额保单开具大额保费一样,看似赔本的买卖,其实稳赚不赔。
卡贝尔听到这话觉得压力很大。
他这是还有竞争对手?
不过在阮文面前,这位房产经纪人到底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
房产买卖事情诸多,尤其是涉及到大厦里租户的合同转让,尽管有会计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的人帮忙处理,但阮文还得要在美国多待几天。
十月上旬刚结束阮文来美国,差不多得等到下旬才能离开。
阮文知道急也急不得。
索性耐心处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十月的第三个星期一,爆发了全球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