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师,我们想要改良品种,需要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作物的种植最少也得小半年,而且还涉及到四季气候问题,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一年才能看到一次实验结果,如果失败了呢?
这些大一新生还不是很懂,他们之中有来自农村的,即便对他们而言种地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李教授提出的这个理论,他们觉得有些困惑。
太耗费时间了。
“怎么,觉得大学四年做这一件事太过于浪费时间?”
学生们虽然没有反驳,但显然对做这件事没那么大的兴趣,大学生活是恣意的,而不应该是这种头朝黄土背朝天。
老教授叹了口气,“四年能做好一件事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很多人啊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做好一件事。”
他是活久了的人,什么没见过呢?
到最后不过是低声呢喃,无限感慨,“年轻啊,总是有犯错的本钱。”
学生们瞧着这个古怪的老教授,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老教授挥了挥手,“下课了,你们去吧。”
他看到有几个学生穿的单薄,就差靠发抖取暖了。
阮文看着学生们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年轻的学生,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女生,还有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男同学。
“怎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女同学瞧着这个黑着一张面皮的老教授,她甜甜的笑了笑,“老师,我想让我这四年过得有意义些,您能给我指一个方向吗?”
“你自己不会想吗?”尽管这话十分的不客气,但熟悉老教授如阮文看得出,老头其实就是嘴巴倔强。
瞧那眼神就知道,是带着几分期盼的。
阮文对老支书敬重,因为这些老兵枪林弹雨只为了建设一个新中国,即便是没有任何瓜葛,也值得阮文的敬重和礼遇。
而对老教授的敬重又带着别样的情感因素,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生活苦难后,却依旧能够对生活抱有热爱,怀有期待,即便是遍体鳞伤当有渺茫的希望出现时,他依旧会奋尽全力去争取。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敬重呢?
不知道这两个年轻学生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阮文站在那里没有过去,能听到女学生那略有些紧张的声音,“我有想过,但是我对这些作物没有那么了解,还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老教授皱了皱眉头,那稀疏的眉头乱糟糟成一团,他向来不怎么打理。
“那你呢?”
“我想要研究玉米。”
这倒是个坚决的。
“为什么?听你口音是南方人,你们那边不是种水稻吗?为什么不去研究水稻?”
那男学生倒是意志坚定,“我喜欢吃玉米。”
阮文噗嗤笑出声来,这小男生还怪可爱的。
老教授瞪了她一眼,“你呢?”
阮文乖乖地过去,“老师,我想让您帮我调几个人,我打算研究棉花。”
棉花?
老教授一下子就明白了阮文的用意,他看了看那女学生,“你觉得她怎么样?”
这指派的可以说是不要太任性。
“要去边疆,条件辛苦了点,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才行。”
那女学生并不认识阮文,听到边疆有点懵,“那么远的吗?”
“那边条件艰苦了些,不过光照条件倒是不错,老师您看我能去吗?我还是想要研究玉米,但是研究之余可以帮着研究棉花。”
男学生得到了一个爆栗,“你以为自己多大能耐?一个都没研究好还想着兼顾?”
只不过这动作是雷声大雨点小。
老教授把这俩学生给赶走,“你们自己好好想,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女学生频频回头,“你真想去边疆啊?”
“为什么不去,那里日照时间长,我觉得玉米肯定能跟水果一样积聚糖分,甜玉米肯定很好吃!”
女学生:“……”你就当我从没问过好了。
……
老教授的小屋子之前修缮过,里面还有一盆仙人掌,阮文眼尖,看到了上面染了点红色。
“您这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打算用血饲来炼毒吗?”
“胡说什么,我之前做了个小桌子,刷颜料的时候没注意。”
阮文不相信,伸手去捻了一下。
好吧,她信了。
的确是油漆。
“你怎么想要去边疆种棉花?你这又是要搞什么?”
他到底是上了年纪,也没那么耳聪目明的打听,不知道阮文近期的动作。
“我想弄一个纺织厂,您也知道纺织厂需要大量的棉花,所以就想搞一个大型的棉花生产基地。”
阮文想了想,“边疆那边最合适,我想可以在那里实验一下,看能不能种出高品质的棉花。”
“大型棉花生产基地,怎么你还想要去当地主?”
提到“地主”这个词时,老教授神色中带着几分警惕。
“哪能啊,我让人联系了那边的生产建设兵团,到时候跟那边合作。”
阮文顶多就是在首都那边囤十多个四合院而已,她对当地主没啥兴趣,那太过于敏感。
老教授松了口气,跟部队合作啊,那倒还好。
“你跟这个合作,跟那个合作,忙得过来吗?”
“所以得找您帮忙啊,能帮我组个局不?我想找几个人帮忙研究下,看怎么提升这棉花产量,也不局限在省大,其他学校的也行,研究农作物的我也就认识您。”
阮文很是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您帮我个忙,等回头我给您弄个塑料大棚,让您在里面种菜玩。”
“阮文。”
手里的水杯抖了抖,阮文看着老教授,他又是黑着一张脸,氤氲着怒意。
“您别误会,我不是跟您做交易。”
老教授看着那有些慌张的年轻姑娘,那枯树皮似的老脸上忽的露出笑容来,“你看我怎么样?”
吓死个人。
阮文喝了口水来压压惊,“您这一把年纪就算了吧,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耿耿于怀,您就这么想要活在我心中啊?”
“没大没小,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好?”
“我当然希望您长命百岁,不过边疆那边是辛苦了点,还是给我找些年轻点的老师学生吧,就找几个有意研究这个的,我再额外支付报酬,也不亏待他们。”
阮文把这笔账算的明明白白,老教授听到这话不由的叹息,“你家闺女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还等着您在大棚里种出点新鲜蔬菜,给她榨汁喝呢。”阮文走了过去,“我知道您不服老,不过别去边疆了,身子骨受不了,在省城咱们也能有所作为啊。”
她帮着老教授捏肩膀,“您就组个局,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不行的话我只能去农业厅那边再找人,到时候又得欠人情。不过我人情债背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两条。”
“行啦行啦。”老教授说不过她,“说你一句你有十句在这里等着,我帮你找找看吧。”
他是想要去边疆的,其实对他而言在哪里不一样呢?
只不过阮文有顾虑,老教授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你那蔬菜大棚打算什么时候建,要在哪里弄?”
“年后?”
“年后黄花菜都凉了,不早点弄,过年还要不要吃口新鲜蔬菜了?”
阮文悻悻一笑,“我这不是太忙了嘛,都忘了这茬事情,都怪陶永安,你看他那么大一人了,除了吃什么都不想,一点都不给我分担,回头您帮我骂他。”
陶永安:勿cue。
老教授拿她没办法,他的妻子孩子都没能熬过那段岁月。
这些年来倒也是教了不少学生,但处的最好的却还是这俩理工科的孩子。
“你呀……”
“您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吧?他谈了恋爱就不来给您干活了对不对?这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呢。”反正陶永安不在,阮文放心的说他坏话,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
阮文素来行动派,和生产建设兵团很快就联系上了。
那边很是欢迎,盛情邀请阮文去参观。
有一种“客官来呀,我们这里应有尽有”的诱惑。
阮文算了下时间,打算过去一趟,反正最近她也没什么事。
先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再说,能不能拐来育种专家是另一件事。就算是没专家,也不能阻拦她种棉花的决心。
阮文把这件事跟谢蓟生说了,小谢同志倒也没反对,“那边晚上冷得很,你要注意着点。”
拦不住他就只能尽可能的多为阮文考虑,毕竟他考虑周详些,阮文遇到的麻烦就会少一些。
“我知道。”阮文想了想,“我能不能去看看……我爸妈他们?”
许怀宁夫妇的墓就在西北,来回边疆的路途中都可以往那边拐一下。
但阮文要去也不容易,不止需要介绍信,那是曾经消失在地图上的绝密基地,想要过去得有人领着。
伍功或许也能帮忙,但阮文不好找他开口。
思来想去,还是找谢蓟生最省事。
小谢同志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看着阮文,似乎要看透她心底深处的想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