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有备考生进了来。
有的抱着火笼,有的抱着一大张草席垫子,还有的带了件军大衣。
“我希望能成为科学家,去研究武器装备,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我想当医生,听我妈说我姥姥是难产死的,我想当医生治病救人。”
“我想学化工,研究化肥生产,我爷爷在乡下种地,他说有了化肥,一亩地里的粮食都增加了不少,可咱们现在化肥不够用的,我想多生产点。”
“我想……”
理想是星星之火。埋下希望的种子,早晚都会有发芽的那一天,不是吗?
起初阮文的目的是挣点钱,可这会儿她就想带着这群备考生,考出一个好成绩,让他们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同志们……”阮文清了清嗓子,“快要高考了,或许这次不见得人人都能考上大学,可是我敢说,只要我们努力的学习,大学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大学是什么,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到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足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经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举人老宅的庭院被灯光照得亮堂堂,阮文沐浴在灯光下,温柔又坚决,“大学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1:倒数第二段出自毛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章
第18章 018资本家的后代
安平县地处中原腹地,用老人家的话来说,那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事霍乱,当地老百姓自然谈不上安稳,也就是建国后,这才安生了几十年。
但城市规划做的不太好。
谢蓟生看着前两年省测绘局留下的安平县地图,忍不住皱眉头。
县里头有好些个工厂,棉厂、油厂、毛巾厂、洗煤厂四散分布,带动了周围黑市的生意。
那里人员混杂,便于隐藏身份。
谢蓟生用铅笔在几个黑市画了圈,尤其是二棉厂附近那个,连带着棉厂都圈了进去。
还捏着笔,公安小刘带着一个老大爷进了来。
“谢队,孙大爷说要举报。”
说是大案子,要找领导。
小刘没办法,就把人带过来了。
别看谢队昨天刚来到他们县公安局里,招惹了不少闲话。
年前老局长去世后,局长这个位置一直空着。
李副局代理局长,大家都觉得他能转正,哪想到三月份的时候市局里的同志漏了口风,说是有个退伍的营长回来,要在公安局安排份工作。
人家都营长了,而且听说上面还有关系,肯定不能当小兵啊。
新局长姓谢,这件事在局里不算什么秘密。
可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五月份来了个徐局长。
而谢蓟生昨天来到局里,是治安巡逻队的大队长。
就这,也惹得局里其他人眼红。空降的大队长,等回头徐局退了,怕是就要转正了。
瞧到老孙头来举报,直接让小刘带着找谢蓟生处理。
他刚来安平,人生地不熟,又是大案子,有点给他个下马威的意思。
小刘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才是,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谢蓟生收起了地图,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老伯,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不着急。”
老孙头觉得这公安看着靠谱。
长得一脸正气,个头又高,关键是说话也客客气气的,跟他儿子似的是个文化人。
“公安同志,我家就在前门大街,那里有个举人老宅,特别宽敞的四合院,同志你知道的吧?那个举人老宅都空了好些年了,现在都成淫窝了!”
就算是这件事会影响他们那片的名声,他也不能装聋作哑当看不到。
老孙头有些激动,“我要举报那里有人聚众淫.乱,乱搞男女关系!”
谢蓟生:“……”
他来到县城,接受的第一个案子,竟然是聚众淫.乱?
确定,不是在乱举报吗?
老孙头似乎瞧出了什么,“小同志你该不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我老头子犯得着乱说吗?我对天发誓说的可都是真的哦,白天的时候锁着门,等到天黑了,这些人一个个的摸进来,不是乱搞男女关系是干什么?小同志你年轻,我瞧着怪面生的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可跟你说哦,就前年那举人老宅就出了个疯女人,都说是无意间闯进去撞了鬼。其实她是跟她姘头偷情,结果被她婆家的人抓住了,打傻了。”
老孙头家和举人老宅紧挨着,共用一道院墙,听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
那女的娘家倒是想闹,但自家闺女理亏在前,到最后不了了之。娘家还有待出嫁的妹妹,投鼠忌器啊。
“公安同志你不知道,他们简直不是人,刚进去就在院子里办事,哎哟听得我老头子都脸红,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屁股生疮。”
老孙头有模有样的学话
先是捏着鼻子学女人,“哎呀,你小心点,这么心急干什么。”
紧接着粗声粗气的学男人说话,“行了行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一旁的小刘红了脸低着头。
老孙头又说,“不止这样,他们还谈什么理想,对了他们竟然还背主席语录打掩护,亵渎主席他老人家,真不是个玩意儿!”
谢蓟生听到这话挑起了眉头,“那我晚上的时候,过去看看。”
人亲自举报,谢蓟生不能不处理。
晚上才有人。
谢蓟生下午的时候,先去做了调查。
前门大街位于安平县正中央,要是按照北京故宫的说法,那前门大街就是中轴线。
国营饭店就在这条街上,不远处还有百货商店。
的确是个好地段。
门锁是新的,和这掉漆的朱红门有些格格不入。
青石台阶看得出有些年头,倒是打扫的干净,勉强能辨认出几枚脚印。
谢蓟生用手丈量脚印尺寸,发现大小不一,有男有女,瞧着的确有不少人进出。
他又是看了眼那朱红大门,回了安平县的政治中心——县革委会大院。
谢蓟生敲开了房管所的门。
“前门大街的那个院子啊,这件事经手的是老赵,他闺女明天结婚,这不请假去忙着嫁姑娘了吗?这两天都不在。要不等他回来后,让他去找你一趟?”档案在老赵柜子里,要是他随身带着,还真没办法拿给谢蓟生看。
有些过于巧合。
谢蓟生客气的摇头,“不用了。”
回到公安局,谢蓟生去了户籍科。
“房管所的老赵?他本地人,怎么了?”老公安瞧了眼谢蓟生,浑浊的眼睛锐利起来,“你怀疑他什么?”
“没有。”
户籍科的老公安之前搞刑侦的,不过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调到了户籍科这边干轻快活。
他说没事,自然没什么。
谢蓟生往办公室去。
那宅院的确卖出去了,买家身份暂时不明。
经手的赵干事请假不在岗,纯粹是巧合,并不是潜藏的敌特分子。
那问题就简单了,把买家调查清楚就行了。
但这件事却又让人想不通
闹鬼的凶宅,谁无缘无故买这个?
的确很有问题。
如果真的只是乱搞男女关系倒还好,谢蓟生更担心的,还是间谍混入。
之前安平县就出过事,那次二棉厂的火灾莫名其妙,要不是那个工人及时发现英勇救火,造成的损失可不止一点半点。
后来邻县有出现了油耗子,有人频频倒卖成品油。
汪叔老家是这边的,担心有人趁机闹出什么大事。
刚巧谢蓟生退伍,索性就申请来安平县这里。
基层磨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把这件事查清楚,让汪叔他放心。
油耗子的事情果然另有玄机,不然不就是逮几个油耗子,他何至于受伤?
还不是因为那里面有潜伏已久的间谍,而且还训练有素。
谢蓟生当时也有些意外,追踪了过去,却不想那个间谍还有同党。
他和那几个人打了起来,原本是占据上风的,结果被人偷袭,后脑开了花。
没死在国防线上的谢蓟生,险些在退伍后死在了一个小山村的山头上,要是让自己的那些战友们知道,怕不是要笑死他。
从房管所办公室出来,谢蓟生整了整衣袖。
不是间谍最好,如果是间谍的话。
那可别怪他不客气。
……
老孙头早年死了婆娘,之前一直在乡下种地,后来儿子出息了,他搬到城里来跟着儿子儿媳住,跟那些一大家子挤在小屋里不同,他家是独门独户,虽然比不上隔壁举人老宅宽敞,但住着也舒坦。
可惜好景不长,儿子儿媳妇死了。
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厂子里给了抚恤金作为赔偿,但却不能再赔一个儿子给他。
乡下的亲戚招呼老孙头回乡下住着,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城里怪可怜的。
老孙头才不,他得守着儿子挣下的这个院子。
偌大的院子,就只有老孙头一个人住着,颇是冷清。
不过今天,老孙头心里头存着事,那个公安同志说,晚上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