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阮秀芝引线,她死活引不进去,那线头就是在针鼻那里乱动,穿不进去。
罗嘉鸣拿过来帮她把线穿好,“我单位那边兄弟结婚,他家里人多住不开,所以想借我的屋子住,我原本是打算回家住的,不过我跟我爸和小妈又不对付,能不能在你这里住几天啊?”
“嘶。”
针尖扎了手,阮秀芝倒吸了一口气,看着那芝麻粒大小的血珠,她吮了下。
“我知道阮文不太待见我,我也不一直住着,就是先住几天,看能不能再找到别的住处。你也知道我那些兄弟差不多都到了结婚娶老婆的年龄,要不就是有家有口的,我去他们家挤也不好意思。但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麻烦您。”
手指头失了点血色,阮秀芝看着那一脸纠结的年轻人,“你也不容易。这样好了,阮文在别处还给我置办了个院子,要不你去那里住着,那里也收拾干净了,我给你去找钥匙。”
罗嘉鸣:“……”为什么他觉得阮文置办院子的钱,是自己当初给的那笔赔偿款呢。
“姑姑……”罗嘉鸣连忙拉住人,“我觉得在这边住着就挺好,日常还能跟您做个伴。您是怕阮文回来见到我生气是吧?没事的,我回头跟谢哥说一声,他和阮文啥时候回来,通知我一声,我就搬出去,不出现在阮文面前给她添堵。”
阮秀芝看着一脸恳求神色的年轻人,迟疑了许久,“其实阮文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之前还救过她的命,她也不可能把你赶出去嘛。”
罗嘉鸣觉得,这不一定。
阮文是希望自己找人住进来保护阮姑姑的周全,可不是希望他住进来。
不过和阮文的较量中一直都处于下风的人,这次还就是坚决了自己的心思,住下来当一颗钉子,死活就不搬走,看阮文能拿自己怎么办!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罗嘉鸣话音刚落下,门口有人喊他,“罗哥,我能进来吗?”
“这是……”
罗嘉鸣面不改色,“我同事,姑姑您先忙,我出去下。”
男人心海底针,半个小时让罗嘉鸣改变了主意,“你去隔壁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院子住下来,回头在这边做点小生意,当暗线潜伏。”
他多聪明,把自己放在明处,再在暗处安排个人。
而且自己还能跟着阮姑姑蹭吃蹭喝,最关键的是还能气一气阮文。
罗嘉鸣觉得挺好。
可有人觉得不太好啊。
“罗哥,我得潜伏多久啊?”
“等待命令,反正钱少不了你的。”
“好嘞!”
罗嘉鸣:“……”他妈的还真是有钱好办事。
……
阮文也没管这事,她既然把这件事交给罗嘉鸣办,自然要信任罗嘉鸣。
再加上刘春红拿到护照后马上就要去西德,又是涉及到合作协议的问题,再加上她最近一直在进行纸尿裤的研发,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罗嘉鸣打电话通知她办妥了,阮文就没再多问什么,哪知道这个“办妥了”又掺杂着罗嘉鸣的小心思呢?
十月中旬,刘春红和汉德尔公司派遣过来拟定合作协议的工作人员一起踏上飞机,前往了她的海外之旅。
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的男士,也是一个疯狂的共.产主义拥趸,他从少年时代就开始学习汉语,在阅读和沟通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紧张吗?”
刘春红看着这个给自己起名为李泽的年轻人,这不是她惯常见到的面孔。
高鼻深目有些陌生,但是熟悉的语言和年轻人善意的笑让她的心又平和下来,“是有一点,不过相信我会适应的。”
离婚她不后悔。
丢下一双儿女她也不后悔。
如今背井离乡,前去一个陌生的国度,要在那里工作生活……
她没给自己留退路,自然也谈不上后悔。
“你为什么会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方便跟我说说吗?”
提到自己的名字,李泽兴奋起来,“我们有一个组织,里面每个人都有一个中文名,我崇拜你们的领袖,所以从他的名字里选了……”
青年很是热烈的阐述着自己的青春理想,这让刘春红那最后一点焦虑也没了。
瞧,即便是异国他乡,也有同志呢。
她怕什么呢。
……
陶永晴目送飞机起飞后,这才离开机场。
来之前阮文让她帮忙捎点东西给阮姑姑,正好陶永晴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回家,打算顺带着回家看看。
这段时间厂子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厂长逐渐放开手让她去处理各种事情,小陶会计的办公室每天都有打不完的电话。
跟那边的贩子沟通收货,跟车站沟通装货,有时候还要和其他工厂协商。
打不完的电话,忙不完的事情。
陶永晴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真的有忙起来脚不沾地的时候。
国庆放假的时候她还在核对账本,主动加班工作。
去省城前,陶永安跟她说过,“机会给了你,到最后能飞多高,就得看你自己付出多少。”
这是一句实在话,陶永晴深有感触。
家里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陶永晴没想到这个点应该在家看书练字的父母竟然都不在,邻居说去看电影了。
看电影。
他们倒是会享受。
陶永晴放下给父母买的东西,去了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
听陶永安说,之前阮文也给他买了一套,不过具体在哪里他没说,陶永晴也没多问。
四合院里挺热闹,“我可是特意找人从张家口弄来的羊,姑姑你不是说那个季教授挺会吃的么?回头咱们也给他送点,这正是羊肥肉美的时候,吃点羊肉再好不过。”
“那也用不着买一头羊啊。”
“多吃几顿呗,炖个羊肉白菜,吃羊肉饺子,我之前在部队里吃的,是用胡萝卜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放点芹菜更好吃,姑你都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阮文哪来的兄弟?
陶永晴没见过周建明,但知道那是阮姑姑的亲儿子。
现在这个张口姑闭口姑姑的是哪来的侄子?
她悄声进去,看到那脖子里正汩汩流血的山羊登时尖叫起来。
罗嘉鸣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刀险些砸在脚上。
“不就宰个羊吗?至于嘛。”竟然晕倒了,真胆小。
陶永晴觉得自己脖子里凉凉的,像是有一把刀在脖子那里晃来晃去。
她就像是那头山羊,被捆得结实,脖子那里被划拉了一下,汩汩的往外流血。
下意识地,陶永晴坐起身来,捂着自己的脖子。
“孩子,你还好吗?”阮秀芝有些歉意,把人小姑娘给吓坏了。
“我,我还好。”脖子里没有湿热的血,她不是那头羔羊。
从屋里出来,她悻悻地看着罗嘉鸣,那眼神仿佛后者是个刽子手。
罗嘉鸣不以为意,在那里继续剁羊肉,山羊不如绵羊肥,不过也多少有点点羊油,到时候弄羊肉馅饼吃也不错。
“要不让小罗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去就行。”陶永晴跑得很快,躲着罗嘉鸣似的一溜烟跑了出去。
阮秀芝哭笑不得,“这孩子,怕什么呢。”
罗嘉鸣:“怕我呗。”可他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一个。
……
陶永晴回去后晚上又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捆在那里,不远处站着一人磨刀霍霍。
铁片和磨刀石之间发出刷刷的声音,陶永晴成功被吓哭了。
她一夜没怎么安生,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厂子里。
陈主任出差去了趟南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边院子里就陶永晴一个人。
她多少有些魂不守舍,被人抓着这才反应过来,“哥,你怎么在这里?”
“买的油条吃不吃。”陶永安和妹妹分享早餐,他排队好一会儿才买到的呢,“你怎么了,回家被爸妈打了?”
“你才挨打了呢。”陶永晴看着这个一点不正经的哥哥,她迟疑了下这才开口,“我昨天去看阮文的姑姑,为什么罗嘉鸣在她家?”
“周末去玩了呗。”陈主任不出差的时候,周末陶永安还会去她那里蹭吃蹭喝呢。
这不很正常吗?
“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就住在那里似的,跟阮姑姑可熟悉了。”
陶永安咬了口油条,又酥又软,真不错。
“我跟陈厂长也挺熟的,阮姑姑人心善,罗嘉鸣又救过阮文,总不能把人给赶走吧?”往自家妹子嘴里塞了根油条,陶永安往对面厂区去。
他最近忙着呢,没空想这些小事。
……
阮文最近在为魔术贴犯愁,折腾了好久也没找到适合的材质,她觉得自己脑子处于一种很极端的状态,说里面空荡荡的吧,其实有很多东西,就是找不到那个她最为需要的。
被折磨了好些天,阮文决定清一下脑子,她暂时先丢下手头的研究,去学校里老老实实当学生了。
眼看着大四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阮文忽然间回归课堂,这让化学系的老师们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