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这不是从维多利亚湾出发,经由马六甲海峡、苏伊士运河往意大利那边去了几批货嘛。”
阮文哪能任由着香港人从中赚差价,她又不是慈善家。
给他们甜头,那是因为得让他们帮忙做事。
先让香港的商人把产品推向欧洲市场,回头阮文再去收割就行了。
她当然有后招。
“不给点胡萝卜,小毛驴哪会乖乖往前走?”
阮文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糖来,“给你点甜头,帮我干活好不好?”
谢蓟生看她眉开眼笑的喜悦,心头也舒展不少,“让你受委屈了,不过祝福福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
阮文在那里剥糖纸,听到这话手一抖,她低着头,“罗嘉鸣去找你了?他脸皮还挺厚。”
谢蓟生听得出她的那点小情绪,“也不完全是为这事,不过放心,往后再来找你就跟我说,我教训他。”
“那可不。”阮文恶狠狠地把糖塞到谢蓟生嘴里,“我又打不过他,说不定还会被他打。”
“那跟我说,我打他,他不是我的对手。”
阮文笑了起来,“那他回头该说你重色轻友了。”
“虽然说的是事实,不过不妨碍我揍他。”
阮文听到这话挺开心的,起码谢蓟生喜欢哄她开心。
“甜吗?”
“嗯。”糖甜,看到阮文冲自己笑,心里头更甜。
“真会说话,你先帮我统计订单,我回宿舍一趟,过会儿咱们去吃饭。”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阮文一脸嫌弃的带走了那件凤穿牡丹的棉袄。
早知道阮姑姑审美直线下降,说什么自己在日本的时候就买件女士大衣了。
她也爱漂亮的好吗?
谢蓟生看着离开的人,继续整理订单。
……
阮文回到宿舍时,就看到黄春华在跟薛亚男聊天,俩人挤在一张床上,不知道在说什么,倒是热闹的很。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来拿点东西。”阮文笑了笑,“你们俩聊什么呢。”
薛亚男嘴快,“小黄有喜欢的人了。”
“别胡说。”黄春华有些不好意思,“别听她胡说。”
阮文把大红袄收起来,找出了自己之前给谢蓟生买的毛呢大衣。
她一直想亲自送给谢蓟生,结果一再耽误,也没顾得上。
“哪个专业的啊,我认识吗?”
“就数学系的那个应文豪,听说过没?”
阮文想了想,“好像见过一次,长得还行。”
“阮文你怎么也跟亚男胡闹啊。”
阮文看看黄春华,又看向窗外,“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亚男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天暖和了?”
“有吗?”薛亚男觉得冷得很。
“不然咱们小黄同学的脸咋这么红呢?”
阮文哈哈笑了起来,她检查了下衣服,确定没有遭老鼠被咬了个洞,这才放下心来。
“阮文你怎么也这样啊,不跟你说了。”黄春华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
床上薛亚男挠她痒痒。
看着闹成一团的人,阮文拎着衣服出了去。
205宿舍很快又安静下来。
薛亚男戳了下被子下面的脑袋,“你真喜欢那个应文豪啊?”
“都说了没有。”黄春华的反驳并不是那么有力,“我就是遇上了两次,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那你还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薛亚男也不想泼自家舍友一盆冷水,“现在阮文成了名人,什么人都想跟她攀交情,找不到阮文就找她身边的人。别到时候又是一个利用你来攀交情的。”
黄春华在下面闷得慌,她脸通红,有点像是受了冻的苹果。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看着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的人,薛亚男叹了口气。
她们因阮文而受益,同时也因阮文而受到困扰。
当然,薛亚男不觉得阮文有什么问题,因为阮文,她老家那些没人要的黄麻都成了钱,爸妈来信说今年家里能过个好年,到时候给她做新衣服。
有问题的,到底是人。
……
阮文回到厂子里,倒是没着急进去。
就在厂长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
谢蓟生在那里整理订单,一旁是阮文惯常用的小本子,在上面做统计。
低头工作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暗中观察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阮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被抓包的人是她。
她若无其事的开门,“你天津那边忙完有什么新安排吗?要不来帮我好不好?”
阮文随口一说,很是随意的把搭在臂弯上的大衣递了过去,“之前给你买的,试试看。”
谢蓟生忽的明白了阮文之前的嫌弃。
“吃完饭咱们去百货公司看看。”这两年百货公司也放开了一些,尤其是服装上不再是清一色的蓝绿灰。
“我又不是要你给我买衣服。”阮文帮着他捋平大衣上的褶皱,“还差了点什么。”
她退后两步看着谢蓟生,“等过会儿去看看,给你买条围巾。”
黑色本就稍显冷冽,再加上谢蓟生原本就不太爱言笑,越发显得这人生硬不好接近。
倒是需要一条暖色调的围巾,中和掉这一身的冷意。
“不能穿着我买的衣服,去勾.搭小姑娘,不然打断你的腿。”
阮文恶狠狠的要挟让谢蓟生莞尔,“那我只勾.搭一个叫阮文的小姑娘好不好?”
“油嘴滑舌。”阮文瞪了一眼,双手却是被谢蓟生抓住。
她的手一如既往的粗糙,化学试剂接触的多了,也没空做保养,总是一层层的蜕皮。
仿佛再脱一层皮,就能露出最里面的嫩.肉。
阮文有那么瞬间的躲闪,陶永安说过她,“你看你除了一张脸,哪里像女同志?”
“疼不疼?”
几个手指没好模样的,手背上也有浅浅的裂痕,那是冻伤。
谢蓟生觉得心口酸涩,其实阮文远不用这么辛苦。
“你帮我吹下,就不疼了。”阮文笑嘻嘻地装没事人。
怎么可能不疼呢?
做实验又不能戴着毛线手套,实验室里没暖气,有时候又会出现小事故,避免不了的各种意外。
前段时间试管炸裂,她脸上都被划了一道,好在年轻皮肤修复能力强,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最难受的还是晚上,冻伤的地方总是痒,又不能去挠。
阮文没办法,只能把手背放在床沿上。
因为是铁栏杆,大晚上的冰凉凉,手背就没那么痒了。
只是这冻伤,却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手指是溽热的呼吸,阮文仰头看着那抱着自己手的人,忽的笑了起来。
“其实也还好啦,你之前帮我姑下地干活,也看到村里人,他们更辛苦,我这还算好的,对不对?”
隔着单薄的秋衣,谢蓟生把这双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用心口的热度去暖它。
“阮文,我可能没办法回来帮你。”
阮文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谢蓟生再不济现在也是副团长,怎么可能来她这个小厂子里干活。
没人会答应。
她就随口一说啊!
“化纤厂那边,我还得再待一段时间,不过现在走向正轨,往后我周末就能来看你了。”
阮文觉得自己手心出了汗,因为她能感触到那砰砰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在她手心里跳啊跳。
“好啊,那咱们说好了的,你周末来看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谢蓟生没能在省城的百货大厦找到合适的衣服,觉得都配不上阮文。
虽然是省会城市,但还不够好。
阮文觉得她和谢蓟生眼光真是差不多,她也没相中的衣服。
“不配我的气质,等回头有合适的再说,大不了到时候从你的小金库扣钱,也是你买给我的,对吧?”
“好。”
谢蓟生答应下来,只不过回天津前,又先去了趟首都。
找了几家百货大厦,总算是找到了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
他托人给阮文捎了过去。
那是一件驼色的双排扣翻领大衣。
还配了一件高领毛衣。
陈芳园看的一脸羡慕,“你们家小谢同志可真好,瞧瞧这搭配,除了你俩异地恋之外,真是哪哪都好。”
长得好,出身好,脾气好,关键是对阮文又温柔体贴。
陈芳园羡慕了,“啥时候我也能找个对我这么好的对象呢?”
阮文把衣服换上,正合身。
谢蓟生眼睛倒是毒辣,没买错号。
“会有的。”
阮文今天得去火车站,去接陈主任。
之前谢蓟生还在省城时,帮她跑了一趟,当即就把陈主任的调令给拿到了手。
有了这个调令,阮文办事也名正言顺起来。
最重要的是,陈主任来了,她就能把身上的担子卸一卸,集中精力在其他的事情上。
对阮文而言,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刚收拾好,隔壁宿舍涂宝珍敲门,“阮文,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