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沈羲和拎着墙角的扁担木桶,去井边打水了。
打了水,沈羲和弯腰把烧好的热水舀出来,“你去,我再烧一锅,水不够你就叫大丫。”
顾筱点了点头,在家里洗澡不方便,只能洗洗头发,再把身上擦擦。
而沈羲和一直在厨房守着烧水,大丫过来他就把热水舀出去,然后再加几瓢凉水。
顾筱是女孩子,和他不一样,他在书院住着的时候,用凉水洗都行,可顾筱得用热水。
顾筱洗了小半个时辰,沈羲和就在厨房烧了小半个时辰的水。
水咕嘟咕嘟地冒泡,他就往里面加一瓢凉水,把开水压下去。
水声柴火声搅在一起,终于,大丫过来了,“小叔,小婶洗完了,不用烧水了。”
沈羲和点点头,“嗯,辛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晚上吃的不少,所以沈羲和也没吃夜宵,他看了一会儿书,站起来推门出去,一旁屋子还亮着灯。
沈羲和抿了抿唇又回去看书,没看一会儿又推门出去,顾筱屋里灯还亮着呢。
沈羲和敲敲门,“小小。”
顾筱带回来不少麦梗,她得把麦梗泡上,然后再漂白染色,“嗯?”
沈羲和道:“不早了,你早点睡。”
顾筱:“我一会儿就睡了,你也早点睡。”
“头发记得擦干,晚上把窗子关上。”沈羲和还是想吃夜宵的,吃不吃无所谓,就是喝白水都行。“那我回屋了。”
顾筱把麦梗往里面按了按,她静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没有声音。
顾筱走到门前,把门打开,沈羲和站在门口,真的还没走。
沈羲和吓了一跳。
他往后退了一步,“小小,我……”
顾筱问:“你是不是饿了?”
饿了却不好意思说,所以在门口站着。
沈羲和晚上吃了不少,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沈家厨房还亮着,顾筱烧了热水,给沈羲和下了一碗面。
一斤羊肉切成薄片,热水一烫就卷起来了,面做好,顾筱坐在沈羲和对面陪他吃饭。
沈羲和一口口吃着,他问顾筱:“你要不要吃?”
顾筱摇摇头,“你吃吧,我真不饿。”
不过顾筱还挺想吃火锅的,麻酱腐乳花生碎,香的很,这么吃羊肉,可不好吃。
明儿可以问问哪儿有卖芝麻的,等天冷了吃顿火锅,多好。
沈羲和吃几口就看顾筱一眼,顾筱不吃饭,自然能感觉到沈羲和的目光,“你吃你的,看我做什么?”
沈羲和:“我一直看你吗?”
顾筱点点头,可不是嘛,吃几口就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沈羲和又看了顾筱一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看顾筱。
沈羲和说完之后心安理得地喝汤,顾筱觉得心跳突然就快了,她左看看,右看看,咳了一声道:“你吃吧,我回去了。”
沈羲和:“好。”
————
秋收结束,一切都回到正轨。
陈氏早上蒸包子,大娃挑着去卖,沈二郎带着女儿去巷口卖卷饼。
顾筱挑麦梗,编帽子,再画麦梗画。
帽子小巧精致,上面缝了淡蓝色的纱花。两朵纱花的花蕊是珍珠,看着分外精致好看。
顾筱就做了一顶帽子,麦梗帽子估计卖不多钱,所以她专心做起了麦梗画。
白色绢布为底,上面的麦梗是用丝线缝上的,顾筱一做就是半天,等下午先去铁匠铺取了刀,然后去了书坊。
铃铛好几天没见过师傅,兴致勃勃地把这几天做的羊毛毡给顾筱看。
铃铛先学一样,她只做猫,几天时间就长进了不少。
小猫憨态可掬,翘着尾巴舔爪子,大眼睛,粉爪子,毛茸茸的。
顾筱道:“很好。”
铃铛捂住脸,师父夸她了,她挺直腰板,“师父,我会好好学的。”
顾筱摸摸铃铛的脑袋,“你好好学就行,拜师礼不是还没给你吗,我送你一套刻刀。”
“刻刀,”铃铛嘴张大,“师父要送我刻刀吗?”
铃铛看过顾筱做的东西,就是普通的扇子,上头的木刻也好看,这种本事师父要交给她。
顾筱点点头,“咱们手艺人,都得学木雕,学木雕苦也累,还会弄伤手,你愿意学吗?”
铃铛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师父我会用心学!”
一套刻刀一共十二把,顾筱给铃铛讲了讲学木雕的事,然后就在铃铛身边画花样。
她答应陈氏要帮沈大郎在家具上刻花纹,那得先把花纹画出来。
沈大郎做的大件有床,柜子,桌椅。
床就是普通的双人床,柜子有衣柜,碗柜,炕柜。桌子有圆桌方桌,沈大郎也会往上面刻些花纹,就是简单些。
顾筱画了几种,只画还不够,得让沈大郎学木雕。
比起铃铛,沈大郎做了十几年木活,经验更多,学的也更快。
在老家收拾好粮食,周氏他们就回来了,沈大郎说学就好好学,并没有因为顾筱是女子就低看她。
沈大郎认真听,认真学,一双大手费力地在那儿刻精细花纹,“你瞅行不?”
顾筱拍了拍图纸,“有点粗,大哥,刻的越精细,卖的价钱就越高。对了,大哥,你做过屏风没?”
沈大郎老实地摇摇头。
第58章 九月 沈羲和脑子里划过几……
论家具, 顾筱最喜欢的就是屏风,一面屏风就能把屋子分为两个天地。
屏风更是美轮美奂,木雕, 素绢,云母,琉璃, 还有嵌珐琅屏风。
不同屏风各有千秋,玉石镶嵌的玲珑剔透, 金漆彩绘的恍如锦绣,素绢刺绣的精巧雅致。
顾筱想做一面折屏, 木雕为底,蜀绣为面, 一共八面。
顾名思义,八面小屏风, 可以随意变换形状。
沈大郎摇完头,就觉得有些不妥, 他顶着一张憨厚老实脸道:“我没做过,但我可以学。”
顾筱点了点头,“那我画图, 大哥照着做。”
八面屏可拆可卸,不比单面屏好做, 而屏风面上是蜀绣,一草一木,一花一鸟都是绣出来的, 在轻纱底上若隐若现,欲语换休。
屏风底托,再加上上头的浮雕转轴, 委实算不上好做,但沈大郎胜在底子好,还听话,虽然磕磕巴巴,但做的有模有样。
这几天沈大郎接了个活,给人打衣柜,他按照顾筱画的在柜子上刻花样,还抛了光,多赚好几百文。
沈大郎把钱交给周氏,周氏盘腿坐在炕上,身上穿着顾筱给她新做的衣裳,“咋多了呢?”
沈大郎道:“老三媳妇给我画了几个花样,刻在柜子上,赚的钱就多了。”
顾筱给御芳斋做过点心模具,周氏把那个花样安在柜子上,心想还挺好看。“那你就好好干,多接活儿,别让你媳妇一个人忙活。”
沈大郎:“我晓得。”
周氏把钱收好,“行了,该干啥干啥去。”
沈大郎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杆,尝到甜头,他就更乐意干了,一下午都待在做木工的屋子里。
他深以为做木工是个好活计,晚上跟陈氏说话,话里话外都让大娃跟着他学手艺。
陈氏瞥了他一眼,“学啥?”
沈大郎缩缩脖子,“学做家具呗……大娃二娃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们,你这么看我干啥。”
陈氏躺下,给女儿掖掖被子,然后背对沈大郎躺着,“你问大娃二娃去,他俩要乐意我啥都不说。”
沈大郎嘿嘿笑了两声,次日一早就去问儿子了。
大娃二娃每天走街串巷,脸晒黑了不少,乍一看,都不敢看第二眼。
沈大郎把话说了,“大娃,你看咋样?”
大娃问:“跟你学?不是跟小婶学?”
“你老子爹教你还不乐意了?”
沈大娃抹了一把脸,认真道:“爹,我觉得挺好,就是你得接活,再教我们两个不太累了吗,这样,让二娃跟你学。”
沈二娃瞪大眼睛,拽拽沈大娃的袖子,“哥,你是大哥,你跟爹学,在外头风吹日晒,我当弟弟的不能让你受这个苦。”
沈大娃面无表情道:“我乐意吃苦。”
“我也乐意……”
沈大郎算是听出来了,没一个乐意跟他学,回屋跟陈氏发了一顿牢骚。
陈氏道:“行了,他俩不乐意就不学,你好好干你的活吧。”
沈大郎还不死心:“不然让二丫跟我学?”
这回陈氏拒绝得相当痛快,“不行。”
“为啥不行,你嫌二丫是丫头?那老三媳妇不也……”
陈氏道:“我想让二丫认字。”
过了年二丫才十二,也不用她考状元,认几个字就行。
“小小认字呢,三郎教她,我让二丫跟着小小学。”
日子过成这样,陈氏心满意足,她不理会沈大郎一肚子苦闷,拍着女儿沉沉睡去。
沈大郎只能去做屏风,而顾筱在屋里搭了绣架,劈了丝线。
八面屏,屏风上的绣画要相应,可以一幅画,分成八份来绣,也可以八面屏风相关。
顾筱想绣山水和花鸟。
绣布染的微黄,由远及近,远处是大幅的高山松柏,流水游舟,到近处就是柳树枇杷,园花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