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明帝:“嗯,商贩按律惩处,江南的官员,暂且收押天牢,等尘埃落定,再一同处置。”
有些事,查管一时有用,一旦上面的人松懈就故态复萌。
“赵大人,李大人,朕命你们私下暗访,看朝中官员妻儿的吃穿用度,有无僭越者。再查田产地产,朝中官员俸禄就那么多,便是有妻子的嫁妆,那也有定数。”
嘉明帝眼睛微微眯起,“朕倒要看看,他们的银钱究竟是哪儿来的。”
等这些事了了再一同处置,不知朝廷又换多少血液。
沈羲和几人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变天了,四月中旬,本该春光明媚,下雨也该是绵绵细雨,却挂起来大风,卷起来飞尘。
户部尚书赵广豫被风吹的发抖,“皇上既然吩咐了,咱们就听着,私下暗访。”
官员俸禄是有定数的,有的会沾点生意补贴家用,但大致能估摸出来。
慢慢查呗,这场火不知烧到什么时候。
赵广豫家里也有生意,可清清白白做,赚多多花赚少少花,人在户部,多少人盯着呢。
赵广豫道:“行了,这一路辛苦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沈羲和点了一下头,宋昭清松了口气,两人坐马车回家。
宋昭清脸色更菜,吏部主管刑吏,抓来的人有拒不认罪者,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面直接上刑。
反正去云州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人倒是饿瘦了不少。
“还是祝兄好,一人在盛京逍遥快活。”
沈羲和也羡慕祝修远,他要是没去江南就好了。
他现在也不想公事,只想回家。
宋昭清眼巴巴地看着沈羲和,“一路颠簸,我这胃跟火烧了一样,沈兄,你不必管我,我去医馆看看,回来的时候朝祝兄讨点冷饭……”
沈羲和:“你跟着吧。”
宋昭清眼睛一亮,“那不叫祝兄,谁叫他在盛京享清福,美的他。”
沈羲和:“……”
中午没来得及准备,吃的家常饭,晚上这顿才是给沈羲和接风洗尘的。
周氏看沈羲和瘦了,晚上做了冰糖肘子,糖醋排骨,黄豆炖大骨头,两个素菜,还有一个鸡爪煲一个烤鱼。
这是沈羲和宋昭清从未吃过的菜。
顾筱在家里做活几次,现在做的是越来越好吃了。
做鸡爪煲是因为家里养的鸡太多,鸡肉鸡翅鸡腿都油炸了,剩下的鸡爪不知道怎么吃,顾筱留给炖了。
把鸡爪洗干净去掉最上面的指尖,然后焯水,放进事先调好的卤汤里,炖煮两刻钟,里面还能加些土豆青椒。
原本鸡爪没肉没吃头,这样炖过之后,恨不得一顿饭只吃它。
入口即化,一抿就掉,胶香满满,还带着些许辣味,最后吃的鸡爪掌中那一块,最软最糯最香,再舀一勺汤,能吃两碗饭。
烤鱼下头是有炭火的,放烤鱼的盘子是个四四方方的铁盘。
把鱼竖着切成两半,下面鱼肉煎黄,鱼皮炸焦,然后再用汤汁慢炖。
炖出来的鱼肉既入味,还酥脆可口,有炭火温着,还能煮些青菜粉条。
鸡爪煲是咸香辣口的,烤鱼是酸辣口的,里面还加了点柚子汁,带着果酸味儿,特别下饭。
顾筱吃着和原来吃过的味道差一点,她本来打算夏天了不好吃火锅了再卖,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宋昭清对沈家食肆的事一概不知,他想的是终于回来了,以后天天去食肆,干净还好吃。
谁知道沈家食肆歇业了。
宋昭清就摸着门过去,招旗跟原来的差不多,店面也差不多,小二看着眼生些,但宋昭清没太在意。
菜单跟以前不太一样,“咋没有螺蛳粉啊。”
小二道:“螺蛳粉的原料没了,客官得等阵子。”
“小丸子也没有……算了,要一碗火锅面,一份炸鸡。”宋昭清一脸狐疑,咋还降价了呢。
饭端上来,碗筷不一样,宋昭清吃了一口,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沈家食肆。
第147章 藏钱 周家食肆出事了……
宋昭清把小二叫上来了, 用筷子把碗里的东西扒拉了一遍,“你们这是火锅面吗,面不弹不筋道, 都煮烂了,你看看这几根都坨在一起了。
肉呢,还有土豆片都煮碎了, 萝卜一点都不脆。
这个炸鸡,炸的都老了, 你要五十文钱一份,委实贵了点……”
一分价钱一分货, 这玩意根本不值钱啊。
“这沈家食肆的东西咋这样了……”说到一半,宋昭清猛地抬起头, “这是沈家食肆吗?”
小二讪笑道:“客官,我们是周家食肆。厨子新来的, 做的不好,您海涵……”
宋昭清把筷子放下, “我记着这原来是沈家食肆吧。”
小二抿了下唇,“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客官若是不满意, 这顿饭就不收钱了……”
宋昭清摆手打断他,“你当我是来吃霸王餐的啊, 你们开铺子,可向行会报备过?这种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骗钱,把你们掌柜的叫来……不, 把你们东家叫来。”
店小二脸上一僵,宋昭清一脸油盐不进,出去四个多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给他吃这种东西。
到底为何沈家食肆变成了周家食肆,为何里面菜品菜单装潢都和原来差不多,宋昭清不清楚,但他知道其中必有隐情。
也有过来看热闹的食客,叹息着摇头,几句道清前因后果。
“租期到了,沈家食肆就搬走了。”
“新开的这间价钱便宜,也有人来吃,可我讲究不了,就天天过来看什么时候关门。”
宋昭清手指扣扣桌子,“把你们东家叫过来。”
店小二一脸为难,“客官要是不喜欢吃,不收你钱就是了,何故来这儿闹事儿,难不成是沈家食肆的人。”
店小二看宋昭清的眼神都变了,“铺子租期到了,不想租了就不租了。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为何苦苦相逼,食肆沈家开的,我们就开不得了?”
有不明真相的客人真觉沈家可恶,食肆谁开不得。
宋昭清被气笑了,他拍拍手掌,道:“好,那也就是说你们东家确实是铺子的主人了。”
店小二脸色一变。
宋昭清往桌上放了一角银子,“这顿饭宋某人记下了。”
宋昭清从食肆出去,吃了一肚子火气都气饱了,回到吏部他对上峰道:“皇上下令私下暗访,两日假我不休了,先干正事。”
宋昭清同沈羲和知会一声,然后派人暗地跟着周家食肆的人。
掌柜,厨子,跑堂,采买,打杂的。
六日后,终于查到一点端倪。
食肆掌柜去的不是周家,却是督察御史家,郑府。
督察御史,掌管都察院,朝中正二品官员,每月俸银六十一石米,折合白银六十六两,一年下来七百九十二两。
而盛京城的一间铺子要一万多两银子。
抓贼抓脏,宋昭清没打草惊蛇,而且慢慢查下去,并借沈羲和祝修远之手收集证据。
可督察御史郑昭为人清廉明杰,衣食住行简单朴素,嘉明帝数次褒奖他为清,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钱……
祝修远道:“郑大人的夫人姓周,郑夫人出身于鄱阳周家,周家做生意起家。”
“所以说有几间铺子很正常,不能因为郑夫人截了我家的生意就妄自揣测。”沈羲和轻轻叹了口气,那边铺子快装好了,食肆马上能开起来。
宋昭清:“还是不对,郑夫人嫁给郑昭还是二十多年前,那时郑昭无权无势,一介白衣,郑夫人是周家的庶女,并未带多少嫁妆。”
郑昭为人简朴,郑夫人很是低调,的确没什么可查的。
一间铺子,二十多年也攒下来了。
“如果只有几间铺子,那都说的过去,再查查,翻看卷宗,盛京城的铺子宅子,主人家有多少姓周的。”祝修远喝了一口茶,身居高位,若是郑昭表里如一,自然禁得住查,否则……
沈羲和点了点头,“还有平日郑夫人常来往的人。”
刑部吏部一齐出动,做事极快,还真查到一丝端倪。
盛京城有主的宅子铺子主人家姓周的不少,除去能对上姓名的,还有许多对不上的。
简而言之,查无此人。
再往上查,这些铺子都和郑夫人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熏香香料,许多赚钱的铺子。
细数之下竟有铺子十九间,庄子二十三座,宅子八间,折合白银五十三万两。
这还不算其他地处,只是盛京。
三个人彻彻底底愣住了。谁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多,这些钱,要么是周家给的,要么是郑昭贪得。
可周家为何给郑夫人钱,一个庶女,嫁的又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人。
求人办事,又或者,这些钱本就来路不正,所以才不敢过明面。
这些证据送到嘉明帝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眼中有隐忍的诧异。
“再查。”
沈羲和,宋昭清:“臣等领命。”
若不是食肆的事,他们是绝对想不到郑昭会贪污枉法,更想不到郑家家底如此之丰。
郑昭按时下职,他官服穿了许多年,衣袖那里已经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