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晏无尘出监牢,回府禁足半月,罚俸半年。
自此,运河一事告一段落,而冬雪大会也即将到来,在这段时间里姜瑜一边调理着身体,一边暗自研究着晏无尘给的流魂散。同时因着她将《千药典》借给江子岚,她有时也会特意宣他来替自己看诊,而后旁敲侧击地问一些有关毒药解药的事。
这日,晏迟寒去了勤政殿,姜瑜便随性地窝在暖榻上看着医书,近日来天儿越来越冷了,若是不必要她绝不出殿门。
“娘娘,娘娘!”
她正看得入迷,忽听得由远及近的喊声,懒懒地侧眸瞥了眼看着来人:“绮香,跑慢些,这冷天若是跑出汗,容易冻着。”
绮香气喘吁吁地蹲到矮榻旁,兴冲冲地开口:“娘娘,外头下雪了,咱们去看看吧!”
姜瑜披着斗篷抱着手炉被绮香拉着去了殿外长廊,目光一远,这红墙绿瓦的宫廷就像是被一层白幕隐隐绰绰地遮挡着。
大概是这雪落得猝不及防,眼见着出宫的路渐渐积雪,宫人们都纷纷出来扫雪。
姜瑜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下雪的时候倒也没有特别冷,不过入眼一圈雪色倒是莫名觉得有些冷意。不知过了多久,前头远远的出现一抹明黄,一声声“陛下”也随之响起。
她定眼一看,是晏迟寒从勤政殿回来了。
元英撑着伞走在晏迟寒身后,抬眼就见殿外站着的女子,红羽锦缎斗篷衬得女子肤色更为白皙。红色原本是热烈明艳的颜色,可在这女子的身上更多的却似乎是慵懒与无辜。
他转了转视线,低声朝皇帝开口:“娘娘许是正在等陛下。”
晏迟寒深邃的目光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勾了勾唇:“朕回来也没让人通传,她这是出来看雪的。”
元英一愣,他刚刚那话虽然是想让皇帝听着高兴,可也是一种打从心底的猜测。谁曾想皇帝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好像对这位漪妃娘娘十分了解。
他不免想起前段时日另几个宫的妃嫔娘娘们来探望漪妃,陛下命自己前去传唤娘娘,大概是担心漪妃会问一嘴,他特意问了陛下是为何事传唤,可陛下却摇摇头说并无任何事,只是到时间而已。
他不解,难得放肆好奇地继续问,陛下则说,再多呆一会儿,漪妃怕是要坐不住了。
陛下似乎真的很了解漪妃娘娘,元英默默地想着。
“陛下。”
姜瑜走到廊外迎上前,恭敬地福身。
晏迟寒微蹙着眉,上手拢了拢她的斗篷,道:“不必走出来。”
姜瑜面上笑笑,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晏迟寒这话全然是客套话罢了,她若真是恃宠而骄傲慢无礼,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很好地掩下心思,淡笑着问道。
晏迟寒拉着她的手往殿里走去,回道:“冬雪大会在即,各部各处都忙着这事,朕倒是清闲许多。”
“那陛下的行程可定了?”姜瑜好奇问道。
两个人在榻上坐定,晏迟寒端过热茶轻抿一口,眸中含着浅笑看向她:“怎么,爱妃可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宫去了?”
姜瑜被戳中心思也不慌,轻咳一声:“臣妾只是想提早做好准备而已。”
“不急,这次既是要出宫那便须得好好准备,正好也到了年末,朕想去宝佛寺一趟。”
“宝佛寺?”
晏迟寒点点头,眉目些许凝重:“运河河堤坍塌一事死伤惨重,虽然与之有关的管事都已经严惩,但那些失去的却回不来。朕想去宝佛寺一趟,为民祈福。”
姜瑜颇有些意外,在她的认知里反派的心思绝不会如此细腻,若说是朝中大臣提议,他也不是必须答应,况且看他刚刚说话时的模样,并没有半点虚伪。
直到今时,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晏迟寒和书中的反派实在有些不同,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种差异是好的,是良性的,她就下意识忽略了。
可这种差异到底是源自什么?
晏迟寒说完话就觉得对面的人在发呆,他挑了挑眉:“十七,十七?”
“嗯……嗯?”姜瑜倏地回神,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陛下,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他轻轻一笑。
姜瑜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话,不过幸亏她脑子转的快想起之前的一件事,道:“臣妾其实是有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
“……臣妾想问问冬雪节出宫,可不可以再带上一个人?”姜瑜说完就一直盯着晏迟寒的脸,生怕会错过他半点情绪变化,导致自己犯了大忌还没半点自知。
“带上一个人……你想带谁?”
“湘嫔。”
姜瑜见他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便壮着胆继续说。
前几日她和谢芊云见面说到了冬雪节的事,一贯不太喜欢表露自己情绪的谢芊云难得露出思家的心,姜瑜自然不能当做看不见。左右她这个妃子能跟着出宫,多一个嫔妃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只要能出宫,到时候再找个理由让谢芊云回家那就容易得多。
晏迟寒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在这乾阳宫里一向同别的嫔妃没什么来往,这似乎是头一次你主动提起别的人。”
“……湘嫔以前帮过臣妾。”姜瑜说得模糊,一句带过。
晏迟寒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也罢,把她带上。”
姜瑜面上欣喜,忙站起福身:“臣妾多谢陛下。”
第27章 飙演技第二十七天 抵达行宫
距离冬雪节还有两日的时候, 大褚皇帝携漪妃,湘嫔前往帝京城外御寒行宫。
是夜,姜瑜寝殿。
绮香替姜瑜卸着钗环, 看着铜镜中秀气精致的面庞,不解地问道:“娘娘, 咱们为何不住在正殿啊?在宫里, 您也是和陛下同寝的, 怎么出宫来反而离得远呢?”
“这种事哪是我们能定的,何总管既然过来分配寝殿, 我自然要选一个。”姜瑜倒是不以为意。
“可怎么不等陛下回来再说呢?”绮香面上满是困惑, “陛下去和礼部商议明日的行程, 临走前也吩咐娘娘等他回来啊。”
姜瑜敛着眉不语,起初她也确实有些犹豫,可不知怎么的看着何康安对她的态度,她倒是忽然有些明白了。
何康安似乎不太喜欢她,虽然不知道为何, 但这种不喜她还是能察觉出一些的。今日他趁着晏迟寒离开立刻拿了册子来让她和谢芊云选寝殿,她自然不能拒绝。
“无妨,这也是流程而已, 若是陛下回来想见我, 命人通传一声便可。”
相处这么久,姜瑜也算是摸出了晏迟寒的一些脾气, 像这样的事他一定不会发脾气,最多皱皱眉头表达一下不满。
绮香点点头,继续手里的动作,过了片刻又突然冒出一句:“奴婢觉得陛下一定会让人来找娘娘的。”
姜瑜抬眸看了她一眼,摇头失笑。
大约一盏茶时间后, 姜瑜刚准备上床歇息,就听得殿外齐齐的几声“陛下万福”。她掀被的动作一顿,忙拿过架子上的披风套上,示意绮香跟着出去看看。
晏迟寒披着金丝黑绒斗篷,两侧肩头上覆着点点落雪,高大的身影直接将殿外的月色挡住。他抬手挥退宫人,长腿一迈走进殿中,低沉听不出多少情绪的声音响起:“怎么不在正殿等着?”
转身离开的何康安脚步一顿,姜瑜瞥了眼,看来他是想让自己来解释。
姜瑜并不想树敌,她上前走近晏迟寒替他将斗篷脱下,笑道:“出了宫,臣妾自然要和湘嫔一样都住在偏殿,岂能擅自搬进正殿?”
按照规矩,确实如此。
晏迟寒微微拧眉,果然也没再多问:“罢了,今夜就住在这儿吧。”
其实姜瑜很可以顺嘴问一句,陛下为何一定要与臣妾同住,可想了想她还是忍了下来。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不能是喜欢她才想和她同寝吧。
“陛下可要沐浴?”她将手里的斗篷递给绮香,示意她去挂上,然后跟着晏迟寒往殿内走去。
“嗯,明日去宝佛寺还是要先沐浴净身。”
等到晏迟寒沐完浴出来,姜瑜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她靠在床头脑袋歪斜着,听到声音立刻直起腰。
“既是困了,怎么不先睡?”晏迟寒一边说着,一边让绮香退下。
姜瑜轻唔一声,抬手揉揉眼让自己稍微清醒点,断断续续地艰难开口:“等……陛下,陛下……”
晏迟寒挑了个眉,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抱胸站在床边饶有兴致道:“等朕做什么?”
以往在宫中也不见她等自己,倒是每次没有睡着还会故意装睡。
“想,想问问明日,明日何时去佛寺……”
最后几个字,姜瑜几乎是大脑在起作用,她的身子几乎完全陷入沉睡,说完这话她就立刻滑进了衾被里,头一歪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晏迟寒一顿,但很快笑意又重新染上眉眼:“倒是睡得真快。”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而后将帐子落下,而后动作十分熟练地侧过身将某人揽进怀里:“好梦。”
姜瑜嚅动了下嘴,发着浅浅的呓语,像是一种本能般往更温暖的胸膛处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