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软了腿?”何月生架住她大半边身体,多说了一句,“之前还以为你多冷静。”
赵离浓:“……”
她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力,像是太久没下过地,不过到底是梦境,也没在意自己腿的事,茫然中被何月生半拖半架着下了车。
两人这么一耽搁,落在了最后,几乎所有从列车上下来的人都在往列车前进的反方向拚命跑。
赵离浓扭头去看列车,结果便见到前面车厢被缓缓抬高,像是地面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把它顶了起来,难怪他们那节车厢会剧烈晃动。
一节车厢不算庞然大物,但这么被顶起来,像极了科幻影片的画面,也足够让人感叹。
赵离浓心想这梦越来越离谱了。
“同学,打个商量。”何月生拖架着个人跑了半天,额头上都是汗,结果一转脸就见到游离在外的赵离浓,脸都黑了一层,“能不能稍微动动您宝贵的双腿?”
不知不觉快将全身重量压在对方身上的赵离浓:“……哦。”
她依言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已经能勉强控制行走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跑太远,前面人群中忽然传来极惨烈的尖叫,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大地上划开。
和之前车厢内惊惧的叫声不同,这几道声音更像是生命最后发出的挣扎嘶吼声。
赵离浓下意识抬眼看去,脸色骤变。
前方人群中,不知何时从地面窜出一株“植株”,约三米,茎直立,顶端生有五朵巨型倒卵形伞叶。每朵伞叶上都串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穿胸而过,顶着腥红鲜血的苞叶仿佛迅速成熟,分裂成三棱状阔圆形蒴果。
那几个人的血从近三米的高处洒下来,仿佛一阵血雨,底下的人被淋到后,无一不尖叫着掉头往回跑。
随着胸前的子房花柱快速成熟长大,被刺穿串在茎叶上的五人也失去生命,再也没了动静。
赵离浓怔怔盯着巨型植株上的尸体,心想这大概是她做过最可怕的噩梦了。
第2章 (泽漆)
在赵离浓怔忪之际,何月生当机立断,拉着她转身往列车前进的方向跑。
赵离浓一转身便见到将车厢顶起来的东西,是同样快速生长的巨型植株,茎顶已经洞穿了一部分,本该透着盎然生机,此刻却只让人感到头皮发麻,杀意毕现。
“前面车厢肯定有铁警!”何月生看向列车最前端,他还保持着思考能力,咬牙快速道,“他们有武器,我们往那边跑,这里离第九基地不远,再坚持一会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两人并不是直线跑过去,何月生抓着赵离浓的手臂,不断往左前方斜跑去,显然想要趁这株巨型植株还未完全洞穿车厢,准备先绕过去,但他始终控制着没有跑出铺有石子的铁轨范围内。
有人从后面追上来,跑到他们前面,显然也想寻求一线生机。
赵离浓望着不断超过自己的人,他们脸色异常苍白,布满冷汗,连瞳孔都紧缩着,却还在咬牙拚命跑着。
现实生活中几乎见不到这种情况,即便是在影视剧中,也见不到这么逼真恐惧的表演。
赵离浓垂眼望着自己左手,因为何月生一直紧紧抓着,衣袖被撩起了一小节,露出手腕一点皮肤,她可以清晰看见那块皮肤缓缓激起鸡皮疙瘩,汗毛也竖了起来。
赵离浓心想,她的身体在梦里也觉得害怕?
又有一个人超过了他们,赵离浓视线落在他背后,发现对方肩部还有被洒溅到的血,应该刚才离那株巨型杀人植株最近的一批人。
被死亡笼罩过,难怪跑得比其他人更快。
“那个……”赵离浓突然发现洞穿车厢的植株已经伸出了头,并且露出摇曳的倒卵形绿叶,它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在迅速生长分化,同时茎身如同活了一般,朝这边转向,她想了想,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埋头往前跑的何月生,“它过来了。”
两人默契地齐刷刷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但为时已晚,那植株没了车厢阻碍,茎身迅速伸长,如蛇一般扑过来。
只是蛇没有五个头,这植株却能瞬间从茎身份化出五条伞叶,不过眨眼的时间,它便窜了过来。
像是装水的气球被戳破,水突然炸泄的声音,但赵离浓又分明听见骨头断裂声,她站在石子地面上,缓缓眨了眨眼睛。
刚才还跑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被绿叶洞穿,他的意识大概还有些残留,身体努力往前奔跑,大概跑了半米距离,终于不动了,整个人往下倒。
那根伞叶洞穿后他的身体后,又迅速分裂出三棱状阔圆形的蒴果,它在吸收这个人的血。绿色蒴果不断膨大,隐隐能见到血红色,直到吸干净他身体内的血后,才猛然抽出茎叶,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赵离浓抬起右手碰了碰眼尾,垂首透过模糊视线看去,手背上粘有猩红,是前面那人飞溅的血迹,似乎还带着温热。
……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好像是真的。
“蹲下!”何月生余光扫到赵离浓侧方,突然惊恐喊道。
他手指用力抓住她手臂,试图拉着对方一起蹲下。
然而赵离浓反应慢了半拍,她甚至顺着何月生的目光,侧头看过去。
距离太近了,杀气凛然的伞叶几乎要碰上赵离浓的眼睛,她甚至觉得嗅到一股青草混着血腥的气息,分不清是它的,还是她沾上的血迹。
它仿佛也知道即将扑捉到猎物,兴奋地要提前开始分化三棱形蒴果。
本该刺穿她的伞叶突然摔落在地,茎身被斩断,蒴果没来得及形成。
赵离浓顺着地上伞叶茎身看去,先是见到了断茎处流出乳白色液体,其中还掺杂一丝血红,潺潺流淌在石子路面。
再往上看,是一个左手握唐刀的年轻男人,他一身黑色特警服,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只有一双凌厉冷然的眉眼暴露在外,笔直长腿踏着军靴,踩在另一头断茎处。
那只脚似有千斤重,茎身试图疯狂摆动,却始终挣脱不了。
它顿时意识到棘手的阻碍,另外四条伞叶不再寻找猎物,转而掉头全部朝男人攻击。
明明只有四条茎叶,朝这边一同攻击时,仿佛能遮天蔽日。
年轻男人突然松开脚下断茎口,甫一松开,那根断茎便弓起试图刺穿他的脑袋。
然而下一刻男人却跃身踩在断茎身上,借力起高,左手握唐刀,将另外冲来的三条茎叶瞬间斩断,不等脚下那根伞叶反应,他右手肘撑在茎身上,迳直滑下,落地举枪,对着那节被顶起洞穿车厢下的植株根茎射去,同时左手反横斩去,割断最后一条追过来的完整伞茎叶。
漫天白色乳液混着血如同雨水般散落,而唐刀横斩时,阳光落在刀身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正好映在他身后不远处赵离浓的眼中。
不过须臾间,那道光便消失不见。
对方斩断伞茎叶后,刀便顺势直接回鞘,甚至未看一眼。
赵离浓视线落在男人手上,他戴了黑色半指战术手套,露出来的修长五指握着一把手枪。
那根断茎在他开枪之后,便像失去生命力,摔落在地,迅速枯萎。
前后还在不断响起枪声,有人从列车另一边跃过来,直接站在车顶,握着步枪扫射。
年轻男人侧身,即便有面罩遮挡,也掩盖不了鼻梁高挺的轮廓,阳光从他侧脸投过来,染上金色的长睫清晰可见。
他手臂上挂着徽章,原本该写“特警”两个字,如今上面换成了“守卫者”。
“是守卫者,我们有救了。”何月生长长松了一口气。
若有所思的赵离浓扭头对上何月生若有所思的眼睛,两人一顿,随后同时出声。
“泽漆。”
“叶长明!”
两人各自说完,听见对方的答案,皆是眼冒疑惑。
赵离浓只知道泽漆又名五朵云、猫眼草等,但从未听过何月生口中的名称。
泽漆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大戟科,折断后茎身会流出乳白色汁液,路旁、荒地常见,她从未见过这么巨型的泽漆,刚才近距离见到,所有特征对上后,才算确认。
何月生显然不在意赵离浓说了什么,他松开她的手臂,头往她耳边靠了靠,八卦道:“没有步枪,背系唐刀,一定是叶长明,这回我们走大运了,居然碰上了他。”
赵离浓抬眼看向前方男人离开的挺拔背影,随即又低头抬手擦了擦右眼。
“我听说……”何月生注意到赵离浓的动作,绕到她面前打量,顿时惊了,“你眼睛怎么了?”
她右脸被溅了血,之前随手擦过,却糊成了一道一道,右眼更是有一块深红,看着有些可怖。
“溅了血。”赵离浓用手指揉了揉,挤出来的生理眼泪将眼球里的血带了点出来。
眼球微刺的酸痛清晰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别揉了,得用水冲一冲,待会我帮你找点水。”何月生打量四周,列车前后都有守卫者,随着枪响,巨型植株的茎叶纷纷枯萎。
周遭一片狼藉,不少人回过神,聚集在一起,似乎这样能寻求安全感。
列车最前端响起密集的枪声,随后五辆重型装甲越野车快速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