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斯曼上前取出荷包,观察半晌,喃喃道:“……一模一样,果真是一模一样,是她,是她的手艺……”他一把抓住相思的手,双目微红怒道:“说,这荷包你从何处得来?”
相思被吓住,呐呐道:“……这是我娘亲做的。”
“娘亲……不可能,这荷包只有她能做得出来。”
邱秋道:“既是家传手艺,或许相思的娘亲与前辈的妻子同属一家也未尝不可。”
乌斯曼摇头:“她是独女,何来的姐妹,她父亲亦是四代单传,更无叔伯堂姐。”他的目光落在相思的脸上,盯着她扭曲的五官看了半晌,忽道:“你娘亲是何模样?”
相思有些怕他,并不想搭话。邱秋鼓励道:“相思你可有你娘亲的画像,这对前辈非常重要。”
相思见邱秋如此说,沉思片刻犹豫道:“……有一幅画,我取给你们看。”
说着进了内屋端出一个竖长的盒子,将盒子打开,露出一个卷轴。
乌斯曼目光落到卷轴上,脸色微变,忙伸手将卷轴打开,露出一个美丽灵动的女子肖像。乌斯曼双目呆滞,脸色发白,喃喃道:“……不可能,她不可能活着,我看到她在我怀里死去的……”
相思见乌斯曼如癫似狂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邱秋与江上智相视一眼,这相思的娘亲只怕就是乌斯曼的爱妻,这也是他们寻找的两人之间的联系。
乌斯曼始终是宗师修为,当是山崩而色不改,纵然这件事太出乎他意料,这半晌也缓过神来。他抬眸望向相思,双眼发光,期盼道:“你娘亲如今在何处?”
相思道:“我八岁时她便去了,如今也有十年了。”
乌斯曼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沉默许久。
相思垂头道:“这幅画你可看好了,若是看好了,还望还与我……”
乌斯曼闻言倏地抬头,举着画道:“你可知这幅画是谁所做?”
相思道:“……不知……不管是谁,这也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
“……名字……”乌斯曼一怔,相思以为他没看见,指了指画旁的一行小字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娘说,我的名字相思便是取自这一句诗。”
乌斯曼目光定在那一句诗上,他如何不知晓这句诗,这还是他提的字。相思,相思,乌斯曼突然开口道:“你是何时出生?”
相思虽不解还是道:“庚子年三月二十六日。”
话音一落,乌斯曼的脸变得极为惨白,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宗师的元力十分可怕,光这份气势便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上智上前两步,将邱秋挡在身后。
相思受不住大叫一声,乌斯曼一惊,将身上的气息收敛干净。他望着相思,不知所措道:“……你没事吧。”
第52章 回忆 屋内,相思用手捂住头,额头上全……
屋内, 相思用手捂住头,额头上全是冷汗,宗师一怒,威压犹如绵绵细针般散开, 扎得她头痛。忍不住惊叫一声。
这声大叫惊醒了乌斯曼, 威压褪去, 相思喘息片刻, 方抚着胸口道:“……没事。”
乌斯曼望着她, 眼眸中神色复杂:“你可知晓你爹爹是谁?”
相思微抬眼眸, 瞥了瞥他, 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我爹爹五岁时便走了, 但我亦是见过他的,他身体虽不好, 对我却极是疼爱。”
乌斯曼沉默许久方道:“他与你娘亲的感情亦是很好……?”
回想到以前之事,相思的眼神柔和下来, 她笑了笑, 道:“自然,爹爹对娘亲极好, 他身体不好, 但娘亲每次外出, 他总要拿着伞去接她, 娘亲也因爹爹离世,忧思郁结, 三年后也跟着离去了……。”
乌斯曼忽然大笑起来,眼角闪烁着泪光,喃喃道:“白头之约, 三世不变,原来都只是我一人的痴念……可笑,可笑之极!”
说着便大笑出门去,身影一晃消失在几人眼前。
邱秋与江上智对视一眼,不知乌斯曼为何突然离去,相思迟疑道:“小桑,我是否说错话得罪大人了?”
邱秋摇头笑道:“莫要胡思乱想,前辈只是想到些不高兴的事情罢了,与你有何干系,今日我该与你道谢才是。”
相思笑道:“无妨,小桑的事我是愿意帮忙的。”
***
从相思那里回来,邱秋一直沉默着,从乌斯曼的表现来看,相思与乌斯曼一定是有关系的,且这关系还与相思的娘亲有关。
想着乌斯曼刚才的失态,与相思说她娘亲与爹爹之时的神情,邱秋发挥前世八点档的狗血剧情,脑补了一出三个人的爱恨纠缠。
江上智将茶盏递到她面前:“在想些什么,这般入神?”
邱秋接过茶盏,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相思的娘亲与乌斯曼应该是恋人,但因为一些缘由,相思的娘亲另嫁他人,乌斯曼因而念念不忘,便有了执念。”
江上智道:“乌斯曼与我说过一个故事,他曾经有一个妻子,两人非常恩爱,但因被仇家追杀,她妻子也因此而死。若他妻子便是他的执念,这境便不该构成如今的场景,该是他妻子被杀前的场景才是。”
邱秋抬眸望他:”你的意思,这执念该是与相思有关?”
江上智淡淡道:“若是那日我们未救下相思,她又该如何?”
邱秋一惊,相思一个普通女婢,若无他们相救,观红摩洛手段的残忍,只怕会命丧当场。
邱秋艰难道:“……几百年前,相思在那日便已经死了?”想着相思这么好的女孩,一想到这个猜测,她心里极其不好受。
江上智淡声道:“这样下结论太过武断,但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我们本想避开这场邀约,但境的主人主动将邀约补全,可见这场邀约在境的主人记忆里十分重要。”
邱秋想了想道:“既然与相思有关,又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我们该去相思的小村庄看看才是。”
江上智凤目微抬,点了点头:“也可。”
定了要去相思的小村庄,第二日,邱秋便与江上智和相思一道离开了幽冥宫。
相思出生的小村庄离幽冥宫不远,不过半日的路程便到了。
这还是邱秋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小村子。她从流云城一路过来,走的是官道,住的是驿站,虽有停留也是摇光城那样的大城池,这般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田野漫漫的村庄,她只觉得新奇无比。
村子并不大,远远望去,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样子,都是土胚做墙,毛草做顶。邱秋一行人到时,已是黄昏,夕阳沉落,茅草屋顶飘起缭缭炊烟。
相思带着邱秋二人到了一处偏远的屋子,这屋子与其他的茅草土培房又不同,是木造的,院内还铺有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但因久无人居住的缘故,甚为破败。
邱秋抬着眼,四处打量:“这屋子比旁的要好上许多。”
相思笑的很怀恋:“这屋子是我爷爷留下的,爷爷年轻时经过商,便存了些家底,修了这屋子。”
江上智目光却定在屋子内供奉的一尊神像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神像前,打量片刻道:“这尊神像以前便有的吗?”
相思闻言侧头望去,拧着眉,惊讶道:“……这屋里从未摆放过神像?爹爹与娘亲都不是信神之人。”
邱秋也走上前去看,屋内案几的正中央摆放在一尊一尺高的神像,这神像洁白无瑕,晶莹剔透,一看便价值不菲,而真正让她吃惊的是,神像雕刻的女子竟然是摇光城花神的模样。
这竟然是尊摇光城内家家供奉的花神神像!
自来到这境以后,不管风俗和习惯都与玄宗时不同,恍如另一个新的世界,后来有江上智解释,这是几百年前的记忆,但这记忆构成的境却是与外面的世界大相径庭,然而没想到的是,在相思的家里竟然遇到与外面世界有联系的花神神像,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江上智听了相思的回答,挑了挑眉,也没说话,而是双指并拢去点供奉的花神神像。
邱秋见状,拧着眉,轻声道:“你小心些……”
话音未落,被点的白玉花神神像,发出耀眼的白光。
邱秋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到了一片白茫茫之地。
这是哪里?
邱秋正疑惑之时,白雾渐渐散去,她眼前的景象是相思家的屋子,而这屋子与她们所在的屋子又不同,屋内的一切都极为干净整洁。
“爹爹,爹爹,我也想要一个与二娃一样的木马。”
清脆的女童声想起,邱秋寻声望去,便见一个穿着红棉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向里间跑去。
邱秋怔了怔,发现自己竟然是魂体一般的存在,脚步却主动寻着女娃娃的方向而去。
里间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脸色惨白蜡黄,眉头紧锁,一副病容。见着奔跑过来的女童,他一把接住她,嘴角露出笑容,温和道:“小思,慢一些。”
邱秋对这小女孩的身份有了猜测,果然,场景一转,便见小女孩抽泣的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妇人,当是秋水为神,白玉为骨。而这妇人的做派却与她娇弱的外表不同,只见她双手叉腰,指着小女孩骂道:“相思,娘亲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爹爹身体不好,不要拿这些事情去打扰他,你为何总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