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只得躺了回去,邱秋又道:“现在,你可以与我说说,你与翠薇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寻殷呢?可是他遣你们来这里?”
不知何时进来的阿虎脚步一顿,默默走到一旁坐下。
翠薇垂眸静默片刻,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小姐可还记得夜千凌?”
邱秋怔愣片刻:“可是与翠薇交好的那个玄宗弟子?与他又有何关系?”
紫薇眸光冰冷:“若非是他,翠薇怎会走到这般田地……那日,翠薇救走了夜千凌之后,主人便下了追杀令,夜千凌身受重伤,翠薇修为虽高,但如何能抵挡一波接一波的追杀,两人为躲避追杀只怕十分辛苦,后来……”
她说道此处,抬眸望了一眼邱秋,“流云城发生叛乱,小姐与主人下落不明,邱长老又当众宣布,主人叛乱已被诛杀,苏清双统领率领众人归顺了邱长老,我亦无奈,只得假意归顺。”
她轻叹道:“好在因叛乱之故,翠薇与夜千凌的追杀令也失了效,我瞧着门内人心浮动,门主之位的争夺越发激烈,不想蹚这浑水,便寻了个差事离了圣门,这一路来,我都在寻找翠薇的踪迹。”
邱秋未想到还有这般曲折,便道:“那你又是如何遇上翠薇?”
紫薇低眉道:“两月前,我去圣门的一处据点打探消息,却在路上遇见一伙黑衣人追杀一个女子,我瞧着女子的身形有些像翠薇,便悄悄跟了过去,一瞧果然是她。我与她一起打跑了黑衣人,本想让她同我回去,哪知她趁我不备,打晕我便悄悄离去。之后,我又寻到她在临安城出没过的消息,便来了这临安城。”
她轻声道:“我听闻招商大会的消息,便觉得十分耳熟,抱着尝试的心态去了清溪楼,未曾想真瞧见了小姐,之后便去打听了小姐的住处。本想着若是料理完翠薇之事,便来拜见。哪知世事难料,我到了临安城之后,寻着痕迹终于寻到翠薇,未曾想她竟然被夜千凌当做魔门细作献给了师门,我找到她时,她被邢审的奄奄一息,”
邱秋先是一惊,未曾想紫薇是这般寻到她,心中不免警惕起来,许是有凿琴大会的先例,招商大会这般新颖的东西很容易让熟识的人联想到她,紫薇这般熟人还不怕,若是被南寻殷发现自己骗他那还得了。虽被江上智发现也不是她的意愿,但阴差阳错,且江上智虽派了人在朝暮居外,但好歹也没真怪罪于她。以后行事只怕要更小心些才是。
又听闻翠薇竟然被夜千凌当做细作献给师门,十分诧异,夜千凌此人她虽不相熟,却也见过几面,知晓这人一向急公好义,性子虽冷了些,但瞧着不像是能做出,出卖救命恩人之事,难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邱秋陷入沉思之时,坐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阿虎低垂着眼把玩茶盏,忽然开口:“我听闻魔门新任门主下过召回令,你当初既是假意归顺,接到召回令后为何不回去?”
紫薇愣住,这才抬眸去看一旁的阿虎,昨夜月光太暗,她身受重伤无暇他顾,并未瞧清楚阿虎的长相。今日这一打量,却有几分疑惑,这般陌生的长相,按理说她不该见过才是,但瞧着总有几分熟悉。
她心里闪过一丝疑虑,目光瞥到他的腰间,骤然定住。那是一块红麒白底的玉佩,质地细密晶莹,色泽透亮温润,被一根赤色绶带系住。
红麒白底,只有门主才能配到的玉佩
她脸色募地变得极为苍白,目光轻轻移到阿虎的面容上,却见他朝她轻轻一笑,是紫薇无比熟悉的神情,她瞳孔骤然一缩,忙垂下头,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邱秋讶异道:“紫薇,伤口可是又发作了?”
紫薇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勉强道:“可能是吧,胸前的伤口有些疼。”
邱秋皱眉,这时,荔枝进来回禀,说阿琴请了大夫过来。邱秋道:“快讲大夫带过来。”
不一会儿,阿琴便引着一个墨灰色深衣,须发皆白的老人进来。他抬手捋了捋三寸白须笑道:“邱丫头,这般急急惶惶的寻老夫来,又是谁病了?”
这位老大夫以前是邱秋的邻居,医术精湛不说,为人善良。因离得近,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寻他瞧的,只不过一月前,儿子成亲在东边买了一套院子,他便跟着搬了过去。
邱秋引他到床榻前,低声道:“何大夫,您帮我瞧瞧她的伤势。”
何大夫目光移到紫薇胸前的伤口上,眉头一拧,“丫头,你糊涂啊,这姑娘伤在如此隐蔽之处,老夫如何好瞧?你该去将城西医婆请来才是。”
邱秋眉头微蹙,在她眼里医者本就不分男女,这男女大防之事,她还真未考虑过。只是不知紫薇做何想法?且那城西的医婆就是个跳大神的,粗通些医术,连这何大夫的一根指头也比不上,紫薇伤势又如此严重,她实在不放心交给医婆。
她转头去看紫薇,想征求她的意见。
紫薇却有些神思不属,眼皮耷拉着,不知在沉思些什么。邱秋问了两遍,她才如梦初醒,先迟疑的瞥了一眼阿虎,方道:“医者如父母,哪里有男女之别,我无妨。”
邱秋闻言多了几分欣赏,笑道:“如此便好。”又见她不停的去瞧阿虎,思绪一转,想着阿虎始终是个年轻男子,了然道:“我与阿虎先出去,便让何大夫好好为你瞧瞧。”
紫薇如蒙大赦般,忙点头。
邱秋拉着阿虎出了房间,两人站在庑廊下,瞧着庭院中落叶萧萧的槐树。
她想起适才之事奇怪道:“魔门门主下召回令之事你从哪里听闻的?这算是魔门门内之事务了吧。”
阿虎目光穿过虚空,落到远处的假山,面不改色的笑了笑:“去清溪楼之时,听旁桌的客人说的,想来是有嘴不严的魔门弟子传了出来。”
邱秋转念一想,也是,魔门弟子众多,人多嘴杂也料不定。她也不纠结此事,只道:“这话莫要当着紫薇的面说了,她以前是魔门门主的下属,对他向来有些害怕。”
阿虎挑了挑眉,扭头去瞧她,淡淡道:“听小姐之言,好像与这位魔门门主认识?”
邱秋心里募地一惊,忽而想到,阿琴与阿虎虽然同行一路,却不知殷大哥便是南寻殷,更不知他便是那新任的魔门门主。
她假笑了两声道:“我这样的升斗小民,怎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只是听紫薇抱怨过而已。”
阿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轻声道:“小姐何必谦虚,毕竟能与逐月公子和烈少域主都关系匪浅的人,又怎会是升斗小民?”
邱秋笑容凝了凝,无奈道:“阿虎,莫要打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虎微眯着双眼,忽而道:“如此,小姐便真如阿琴所说,心中所悦之人是那位殷大哥?”
殷大哥?阿琴那小丫头就爱胡说,邱秋哭笑不得,正想否认,忽然想起自己的谋划来,如今江上智与烈云廷虎视眈眈,自己总不能由着这两人闹下去。刹那间便改了主意,轻点了下头,一脸落寞哀伤的道:“自然是他,只是他如今留在大雪山修行,早已舍了红尘俗世,我虽倾慕与他,却也不忍心破坏他的修行,只得将爱慕压在心底,愿他修成宗师。”
这话以前阿琴问她殷大哥下落时,她便胡编给她听,既不能说死了,又不能说他的真实身份,便只能编一个留在大雪山修行的谎话了,阿琴为此还长吁短叹了许久。
阿虎听完差点被呛到,他低垂下眼眸,幽深的目光定定瞧着她,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修行?抛弃红尘?”
邱秋瞧着阿虎越发靠近的身子,忍不住像后退了一步,不解道:“是啊,怎么了,阿虎。”
这一声阿虎让他硬生生停住自己的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方道:“没什么。”
邱秋奇怪的瞥了他一眼,瞧着两人离得越发近的距离,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想起这家伙可能还暗恋着自己,便也明白了他刚才为何会如此异常,忍不住又退后两步,将两人的距离再拉开些,心里却想着如何打消他这个念头,两人回到纯纯的姐弟关系。
阿虎也收敛了心神,他将邱秋与他拉开距离的小动作瞧在眼中,也不拆穿。目光依旧定定的瞧着她,缓缓道:“若是那位殷大哥抛弃修行来娶你,你嫁否?”
南寻殷来娶她?这是什么地狱级的噩梦,邱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问这句话的是其它人,她定然说让他去死,但如今问这话的是可能爱慕自己的小年轻,还是自己希望他能知难而退的弟弟,回答的方式自然不一样,便拿出十二分演技来,一脸深情的道:“他若真能如此,我当然愿意。只怕他不会轻易放弃他的修行。”
阿虎静静看了她半晌,黑沉沉的眸光越发幽深,仿若蕴含着汹涌巨浪的平静海面,他道:“你这话,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邱秋一脸雾水,正想询问,便见身后开门声响起,何大夫背着药篓走出来。
邱秋道:“何大夫,紫薇如何了?”
何大夫捏着白须道:“伤口偏了些,并未伤到肺腑,止血手法也很恰当,失血并不多,只是伤口深了些,老夫开些方子,将养半个月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