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店相买的人挤到柜台处,有的扬了扬手中的银票,高声喊道:“给我来三份胭脂和水粉。”
其余人也不甘示弱,吵吵嚷嚷,十分嘈杂。
敲铜锣的少年跟着进了铺子,瞧见这般混乱的场面,眉头一皱,高声道:“请诸位排队购买,莫要耽误时辰。”
然而并无多大成效,柜台后的五个年轻丫头也忙得满头大汗。
终于轮到阿碧,她把银钱递过去,正要开口,只听隔壁传来砰!的一声。
穿了件玄色比甲的汉子将水粉往柜台上一撂,大声嚷嚷:“给我把你们掌柜叫出来!”
柜台后的五个小丫头被吓得一愣,瞧着大汉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所措的抬眸去望敲锣的少年。
少年眉头微蹙,去到大汉身旁,淡笑道:“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大汉微眯着双眼,轻蔑的打量少年:“你便是红粉佳人的掌柜?”
少年道:“兄台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大汉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个能主事的,我便与你说道说道,上月我在你家铺子买胭脂水粉送与我娘子,哪知用了你家胭脂水粉后,她便成了这般模样。”
站在大汉身后的女子摘了帷帽,露出一张溃烂大半的脸。
“诸位请看,这家铺子的胭脂水粉不知掺了何物,刚用时效果极佳,哪知不过两月,溃烂成这般模样,诸位可不要上当,这等黑心商家,若不揭穿,我实在良心难安。只盼在场的各位给我做个见证,让我能为我家娘子讨个公道。”
少年目光在女子与大汉间扫过便明了,这两人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瞧见这两人做派,该是后面有人指使。
他不善言辞,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两人,又不损害店铺的声誉。
瞧见少年沉默,大汉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神情越发凄苦,“好个黑心黑肝的商家,售卖有毒胭脂为害他人,实在可恨!”
大汉这么一闹,周边买胭脂的人都停下来,面面相觑,付了钱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没付钱的悄悄后退一步,疑虑尽显。
有人道:“这女子的脸烂得实在可怕。”
另有人道:“这胭脂水粉成效如此之好,难道真是掺了有毒的东西?”
听到这般议论纷纷,大汉眼底露出几分得意。
“诸位莫要担心,我家铺子的胭脂水粉干干净净,未掺任何有毒之物,诸位可放心使用。”
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便见从扶梯处下来一个少女。
少女身着葱绿襦裙,青春洋溢,清秀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让人心生好感。
少年见着来人,一怔,“阿琴,你怎么下来了。”
阿琴对自家哥哥安抚的笑了笑,转身朝众人施了个礼,方去到大汉身边,敛了笑意,淡淡道:“这位好汉,你认定是用了我家胭脂水粉出的毛病?”
大汉道:“当然,我娘子从未用过其它家胭脂水粉。”
阿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比对比对,小玲去将账本拿出来。”
大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疑惑道:“什么账本?”
不多时,小玲捧了一摞蓝面账本过来。
阿琴微微一笑道:“你说上月在我家买了胭脂水粉,我家胭脂水粉进出都有记载,不知好汉姓甚名谁,何日何时购买的?我们在这账册上查一查,看是否能查到好汉的名字。”
大汉倏地愣住,他每想到还有这一出,对很多铺子来说,买卖的客人何止上百,若是每一位都要记载,客人不一定同意,也十分麻烦。他还第一次听闻将购买之人的姓名何日购买都记录下来的店家。
大汉不确定这少女是否诓骗他,想着即将到手的五百银两,他咬牙道:“从未听过如此奇怪之事,哪家铺子会记录这些东西,你莫要诓骗人。”
阿琴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如此狡辩,她目光一扫,对众人道:“诸位可有识字之人,来一看便知。”
阿碧犹豫片刻,迈向前去:“我会。”
阿琴笑着将账本交给她,浅笑道:“有劳了。”
阿碧接过,打开,果然有记录,虽不详尽,却也能看出何人何时购买,购买的是何物。
她瞟了几眼,便念道:“许四,上月十五购买胭脂一盒,口脂一盒,水粉一盒,张三,上月十五,购买胭脂三盒,水粉三份……”
人张三许四正在店铺内,一听,两人忙道,“确实如此,我们是上月十五购买的胭脂水粉,数量也对。”
这下众人也相信了阿琴的说法,目光一转,都看向大汉。
大汉自然说不出,支支吾吾片刻,带着人女子灰溜溜的走了。
大汉走后,众人便知道原来是闹事的家伙,刚才那点疑虑抛诸脑后,如火如荼的售卖又继续开始。
有惊无险的渡过一场风波。
阿虎瞧着妹妹,刮目相看,“阿琴,未曾想,你如今也能当大任了。”
阿琴调皮的眨眨眼,笑道:“哥哥,是你太小瞧我了。”
阿虎无奈的笑了笑,又想起账本之事,奇道:“你如何会想到做这个账本,难道你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阿琴摆摆手,“哪能啊,这是秋姐姐让我做的,说是什么抽样调查,可以用来判断客人们的喜好。”
阿虎道:“秋妹妹总是有无数奇思妙想。让人惊叹!”
阿琴与有荣焉的道:“那当然,秋姐姐最厉害了,过会儿回去,我定要和秋姐姐说说铺子里的事。”
第104章 谈论 阿琴见天色渐暗,铺中的东西也卖……
阿琴见天色渐暗, 铺中的东西也卖得差不离,便关了铺子,同阿虎一道回去。
临安城的街巷十分热闹,宽阔整洁的街道挤着笑脸相迎的小贩, 有梳着双髻的孩童追逐打闹, 有耍猴戏, 变戏法的聚拢着一群看群客, 人群中时不时的传来欢呼叫好声。
阿琴与阿虎说着些家常话, 步履从容的穿过几条街巷, 不多时, 便在一道朱红色门前站定。
朱红色的大门是两开的,门面素净大方并无繁复的雕花与漆金, 只简简单单的镶嵌了两个铜环,做叫门使用。
大门上方挂着块并无漆色的牌匾, 简约写了朝暮居三字。
阿琴去到门前,摇了摇铜环。
半晌,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 一个穿着绿衫的年轻丫头露出半边脸来,她瞧见阿琴与阿虎十分喜悦, 赶忙将门拉开让两人进来, “阿琴姐姐, 阿虎哥哥, 你们回来了。”
阿琴双眼一瞪,屈起手指敲她的头, “荔枝,为何这般久才来应门,莫不是又偷懒睡着了。”
荔枝捂着头, 委屈道:“没有的事,是小姐要吃烧烤,把我们叫去帮忙呢。”
烧烤?阿琴与阿虎面面相觑,阿琴怀疑:“这烧烤是个什么菜式,需得要这般多人手?”
荔枝道:“你们去看看便是,我可没唬人。”
她领着二人进了院子,一道浓烟铺面而来,阿琴走在前面,被熏得热泪盈眶,瞧着在烟雾缭绕中围着炭火忙前忙后的柑橘和刘婶,她忍不住吸了口气:“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叫烧烤,用炭火直接将肉和菜烹熟的一种烹饪法子。”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解释道,阿琴转头,便见着踱步走来的邱秋。
她身着月白色单衣,外罩一件水绿褙子,腰间系着一根水绿腰带,堆鸦似得乌发随意挽了个发髻,越发衬得她粉面黛黑,秀雅出尘。
阿琴目露喜色,“邱姐姐。”
邱秋笑道:“回来了,今日铺子里可还顺利?”
阿琴听邱秋问起,便也不纠结烧烤之事,便将大汉之事说了一遍,未了,眉飞色舞道:“……这大汉灰溜溜的走了,邱姐姐你没瞧见,我让人将账谱拿出来时,那闹事的大汉脸都绿了,他定想不到我们还有这等法子,还是邱姐姐厉害,早早便做了准备。”
邱秋笑容微敛,摇头道:“这法子本是用来分辨客人的喜好,今日之事,不过是凑巧罢了,我担心今日未成,那大汉背后之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日又想出什么法子过来,如此三番四次,这生意便不能做了。”
阿琴微愣,未想到这些,听邱秋这样一说,气道:“这般行为未免也太无耻了,便没有法子揪出这背后之人?”
邱秋先让荔枝去屋里搬了椅子出来,招招手让阿琴与阿虎坐下,方道:“背后之人不出意料就是城中那些胭脂水粉铺子的东家,便是揪出他们也不过治标不治本,我们来临安城不过半载,发展却如火如荼,难免遭人眼红。这临安城乃中枢域域都,胭脂水粉铺子数千,有些名堂的铺子都是家里几代经营根基深厚,我们不过是外城来的没有根基之人,不欺负我们欺负谁?他们今日才找上门来,也是因我们着意控制了胭脂水粉售卖的数量,未对他们生意造成影响的缘故。”
阿琴面露恍然,阿虎却若有所思,他道:“小姐看得如此通透,定是早有了应对的法子?”
邱秋也知阿虎比阿琴稳重,心思也玲珑。瞧他一问便问到要害之处,露出几分赞赏之色,“这胭脂水粉本就是奢侈之物,越是上好的胭脂,价钱越高的离谱,来购买的客人都是有些闲钱的,这临安城虽有数十万之众,能买得起上好胭脂的也就那群客人,我们卖多了,自然有人卖少了,这矛盾是不可调和的。若要解决,一则是找个有权有势之人做庇护,大树底下好乘凉,庇护之人权势够高,便没人敢来招惹我们。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