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略带为难地看着他,说道:“你家人若是急用,也可以拿走应急了。不过张叔说,这效用就是从前那些血牛筋的一半好。等过了春天,效用会更好一重。再过一夏,效用才能巅峰。不过若是想要它更好,还是得养上几年。”
历琰便说道:“如今也不急着用它,就放在你这里继续养着吧。”
陈宁宁点了点头,这才带他来到了另一间温室里看番椒。
历琰看到那一盆盆的番椒,居然也认识。
那些番椒养得都不错,挂的果子也较寻常人家要多,有红的,有绿的。
他便下意识问道:“你以后打算做番椒的买卖?富贵人家看着喜庆,倒是挺愿意花钱买的。”
陈宁宁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问道:“想想你刚刚吃了啥?”
历琰想起了砖红色粉末,又看着枝头挂着的番椒果子,便忍不住问道:“那位辛料,便是用番椒果子做成的?”
陈宁宁那双杏眼瞬间眯成了小月牙,她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也不置可否。
历琰却马上就意识到了,又接着问道:“你是打算种番椒,做调料买卖?”
陈总便问:“那你觉得这番椒调料买卖,做得做不得?”
历琰回味着刚刚那辛辣的滋味,实在太特别了,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一旦把番椒推广开来,整个厨师圈都会发生改变。他便连忙说道:“不如让我也入股,我出钱。”
陈宁宁便又说道:“我是打算在卖猪肉时,同时推出这个佐料。到时候,捆绑销售,效果肯定不止番一番。还要再扪上一段时日,等到烤肉铺做起来,再找个适当的机会推出番椒佐料。只不过,到时候,还得扩大种植。”
历琰这才发现,这姑娘有什么多想法。
她想卖猪,从来不是空口说白话,而且已经想好了破解之术。
看着陈宁宁脸上那股从容自信,历琰又忍不住问道:“那番薯呢,不准备做一番大买卖吗?”
他到觉得,猪肉也好,番椒也好,都不如番薯利大。
却不想宁宁突然正色道:“番薯种若是弄出来,当然要上交给国家。早点推广起来,很多人就不用再挨饿了。我去跟陈轩先生先商量,若他同意,便直接上交官府。若不同意,我重金买下就是了。”
历琰觉得这姑娘想法实在可爱得紧。她想赚钱,想要把自己的买卖做大,野心勃勃地想把自己的庄子做成天下第一庄。却又不在民生上面谋取暴利。
竟然还有一颗侠义心肠。
历琰却从未有过类似的想法。他的世界其实很小,容不下那么许多人。别人生死他也不会看在眼里。
可如今,他却忍不住想走到这姑娘的背后来,支撑她也好,适时推一把也好:
“你要做调料也好,猪肉也好,把良种交给国家也好,总归让我入一股。我出钱,你出力,就按之前那么分,可好?”
“你这么相信我?”陈宁宁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眼底还带着笑意。
小伙子,你眼光还算不错。跟着你陈总混,保你“钱”途远大。
她却不知,此时的她就像高傲的猫儿,终于放下身价,跑到他面前,扬起小下巴,等着他抓下巴,撸撸背毛。
厉琰看她这般模样,终是忍下了手痒,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自然信得过你。”
“好吧,那就给你入股了。不过咱们商号,以后你以后有权利提出意见。但是拍板做决定的必须是我。
一旦定下了发展方针策略,你必须全力支持,贯彻到底!不得反抗!不得随意拖我后腿!否则我也会整治你。”
说这话时,陈宁宁眼眸中精光四射,灿若星辰,她那小小的身体里,带着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统御力。
若是别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叫嚣,这般放肆,历琰早就去下新亭侯宝刀了。
可是,宁宁这般行事,他却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欢喜。
“好,全听陈东家裁决,以后做买卖,却听你的。历琰愿把全副身家奉上,以后全赖陈东家,带我发财。”
说着,弯腰行了一礼。
倒是陈总,刚刚还霸总附体,打压股东。一副你好好跟着朕打江山,朕将来不会亏待你的模样。
此时听了历琰这番话,只觉得跟她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管陈总再如何克制,她的老面皮仍是越烧越热,就快能摊鸡蛋了,完全庄重不起来。
没办法,只得故作声势地清了清喉咙,又说道:“既然说好了,这次可要正式拟定契书,还要有见证人,也不知要不要去官府办手续。总之,你安排下去就是,到时我会配合你的。”
说着,宁宁便迈着虎步,挺直腰板,起身离开了。
若不是她那双耳朵都快烧糊了,陈总的表演定然无懈可击。
如今,历琰看着她那很有威势的背影,以及红彤彤的小耳朵,却只想着这猫大王,又野又会撒娇,实在可爱至极。
看来,她还当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果然如兄长说的那般,待她好,好到她无法拒绝。这才是正理吧?
历琰在番椒温室呆了许久,久到宁宁在院里吹了阵冷风。完全冷静下来。他才又缓缓走了出来。
陈宁宁又说道:“你这么喜欢番椒吗?不如今日你就搬回去两盆吧?摆在家里也喜庆,看完便把它送进厨房炒着吃也好。”
历琰却说:“大可不必,既然要做这个买卖,还是暂时保密为好。”
“哦,那也好。”
两人合伙做买卖一事,也就暂时定下了。
这事,陈宁宁回家倒也说了。
陈父沉思片刻,便问道:“这事当真妥当吗?”
陈宁宁点头道:“把血牛筋卖给他,他也不曾亏过我钱。何况往后,他出钱我出力,把买卖做大。有他在背后支持,就算有人眼红,或者想要暗害咱们,也都不妨碍。他自会出面解决麻烦。”
这可是官方认定的恶毒反派。还有太子这位护弟专业户撑腰。
尚在京城时,厉琰都能无法无天。到了这潞城,背靠殷家军,自然也可以翻云覆雨。
陈父皱眉说道:“你当真了解他的为人吗?”
陈宁宁便笑道:“他其实还蛮靠得住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应该不会对咱们不利。”
“当真是如此?”陈父又问。
“恩。”宁宁点了点头。
那厉军爷又是给宁宁投钱,又是帮她出力,该不会别有所图吧?
若是可以,陈父宁愿自家姑娘稳妥点,安生过日子。将来找个待她好男人,陪她度过此生。
可自打宁远出事后,宁宁就像是在不经意间推开了一扇大门。
或许是,揭发堂兄意图骗家中田产时,改变了她。
或许是,当街拦军马求救时,改变了宁宁。
或许是,为了维护她母亲,毅然跟文母退婚时,改变了她。
宁宁越走越远,已经没办法再像别人家的姑娘,过平淡无味的闺中生活。将来养儿育女,照顾丈夫,经营家庭生活。
如今宁宁的整个观念都改变了。
她需要更广阔的天空,过不一样的人生,活得多姿多彩。
作为父亲,不支持她,给她当后盾,难道还要一手斩断她的羽翼不成?
陈父是做不到的,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好。至少在他面前,孩子可以畅所欲言,随心所欲。
他叹了口气,到底点头说道:“罢了,随你意吧。只是出门在外,千万小心。听曲庄头说,喜儿月儿都是会武的,人也衷心。往后你出门办事,多带着她们。
除此之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跑商的人,最会骗人。别看有些人装得可怜,一转眼,他们却要害人的。”
陈父带带拉拉,说了不少人生经验。
很多其实都是老调重弹,他生活在书院里,遇见的都是读书人。哪里有那么许多尔虞我诈?
可陈宁宁却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插嘴提问题。当真像好学生向师长请教功课一番。
陈父越发来得兴致,甚至还引经据典,给她说故事。
陈母见他们父女聊得那般开心,便打发人做饭去了。也不打搅他们。
只是等回头,陈宁宁安歇了,陈父却睡不着,点灯熬夜,给宁远写了一封信。
陈母见状,唯有叹息。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放心。”
陈父垂头叹道:“我时常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宁宁。那孩子如今超出太多了。总怕她跑太快,摔倒了怎么办?”
陈母笑道:“那就在她摔倒时,扶她一把。那时候,你受伤了,宁远疯疯傻傻,宁儿同我说过,家人都是要互相支撑,互相搀扶的。”
陈父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
另一边,历琰办事果然雷力风行。没几天,便打发人送来契书,还是盖着官府印章的。
再看保人的名字,殷杰。
陈宁宁顿时就不大好了。若没弄错,这好像是英国公本人的大名。
这保人也未免太有分量了。陈宁宁觉得自己有点不配。
来安站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我们爷说了,只要拿着这块儿玉佩,随时可以去瑞昌宝号提钱。随便您提,不限金额。若不放心,也可招我带人去提钱。往后姑娘无论大事小事,都可以找我。让我来山庄办事,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