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长公主只有两三年的寿命。若是从前厉琰定会觉得,她若死了,反倒能省下许多麻烦。
可再一想起,山上种地的那只小山猫儿。
厉琰突然又觉得,让大长公主继续活着,对他们似乎也没多大影响。
那只山猫儿那样依赖家人,若是知道她还有个外婆在,定会心生欢喜吧?
只是要想救下大长公主的性命,少不得再培育出一株仙草来。
陈宁宁既然能种出一株,如今再让种一株,应该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厉琰便叫了心腹,一同骑马奔着二牛村而来。
…
与此同时,陈家仍是一如往常那般。
陈父听闻女儿种的血牛筋,价值五百两黄金,便忍不住感叹:“或许,当真如那杂毛老道士所说,咱们宁儿是个有福之人。如今连这种药草都能种出来。将来就算想招赘,也会更容易。”
陈母正喝着红色凉茶,听了这话,手腕一抖,又连忙用双手护住茶杯。这才心虚地问道:“相公,你从哪来听来的这些话?”
陈父便笑道:“宁宁福星转世这事,不知怎的,在我们书院里传开了。若不是我拦着,恐怕又有媒人跑来咱们家里提亲了。娘子还不得被他们给烦死。”
陈母顿时便急了:“这帮人吃饱撑的,莫非专门盯着咱们家宁儿不成?”
陈父耸了耸肩,又叹道:“谁叫咱们家咱们家闺女这般出色。可不是有人一直盯着吗?”
“那你倒是如何跟那些教书先生说的?”陈母又问。
“就说,咱家不打算嫁女儿,再过几年,打算给宁儿招赘。”陈父老实地说道。
陈母挑眉又问:“那些先生没有嘲笑你?”
陈父摇头道:“这有什么可嘲笑的?我说如今有了庄子,正好招个上门女婿,帮宁儿一起打理。书院那些人都是一心科举的,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又愿意做农活,后来便没人找我说亲了。
倒是徐掌院那边,如今待我极好。还劝我说,咱们家宁儿不一般,保不准将来能有大机缘。叫我千万别随便把宁儿嫁出去,或者随便招个女婿。我就说吧,但凡见过咱闺女的人,都会喜爱她。”
陈母又叹道:“反正那些人不来打扰咱们,便是再好不过了。好好喝你的凉茶吧。这可是你女儿亲手给你炮制的。
这么一壶,怎么也值得十两黄金吧?也就是宁儿,对你这当爹的大方得很。还说这茶或许对你的老伤有些好处。”
陈父既是感动,又是发愁,最后只得摇头说道:“这丫头还真是胡闹。她就没找人去城里打听,问问这药草到底怎么卖?”
陈母连忙说道:“那日也不知道远儿跟宁儿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那两兄妹回头便说,这草牵扯太大,不能轻易曝露于人前。不如咱家先留着。你女儿便说,正好留下给你补身子用。”
“我哪里用它补身子,简直胡闹。你让宁儿收好了。不要再弄凉茶了。”
夫妻俩正说话,突然听见吴妈在院子里喊道:“老爷,夫人,上次那位军爷又来拜访咱们家了。”
上回陈父不在,自然没见过厉琰。此时一听这人来了,连忙迎到院外来。
咋一看厉琰那张脸,陈父不免有些震惊。
他从未见过这般俊美却又仪表不凡的男子。
自家宁远按理说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可到了这位军爷面前,却不免显得有些逊色。这位小军爷虽然男生女相,只可惜他通身上下都带着引而不发的刚强之气。
陈父连忙施了一礼,又说道:“承蒙恩人上次相助,陈某实在感激。”
厉琰连忙说道:“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多礼。这次承蒙陈姑娘相助,厉某才能找到那株救命草药。如今再次冒昧打扰,实在是有要事相商。不知能否再见陈姑娘一面。”
陈父见眼前这青年军官倒是也十分守礼,便点头道:“小女还在山庄上。军爷不妨随我先到内堂小坐。这就打发人去叫她回来。”
如此这般,两人来到客厅。
陈父向来交往的都是文人墨客,所谈内容多是些书籍学问。如今又添了种植花草的爱好。
可跟这位年轻军爷坐在一处,陈秀才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偏偏那位军爷也是不爱言语的。
无奈之下,陈父只得让他多喝点女儿做的凉茶。
天知道这壶茶十两金,看着小军爷那般喝,陈父心里都在淌血。
更愁得是,这小军爷大概是口渴了。也没跟他客气,直接灌了三碗茶下肚。
陈父早已笑不出来了,连忙也灌下了两碗凉茶。
眼看着茶壶空了,正想着要不让婆子泡些上好茶叶端上来,却见那小军爷正一脸意犹未尽,又开口说道:
“陈姑娘烹茶实在好手艺,上次喝了这凉茶,实在难忘得紧。没想到今日还能有幸喝到。”
“……”这是点名还要喝他的凉茶?
一时间,陈父欲哭无泪,心里有苦说不出。
就在他犹豫着,让下人把明日份的凉茶,煮了端来时,陈宁宁终于赶回来了。
之前,陈宁宁已经跟兄长分析过,英国公是太子亲舅舅。
太子病重时,便把一手带大的九王,托付给舅舅,送到殷家军里历练。也算是为了九王留条后路。
当日,他们在潞城遇见的一黑一白两位小军爷,皆是天生贵气,仪表不凡。
陈宁宁较劲脑汁,也没想出书中对殷家军的详细描写。
就算写了一些,也是九王秉性残暴,在上京大开杀戒,株人九族。
除此之外,连九王相貌都没有描写过。陈宁宁自然也无法推测。
倒是陈宁远觉得,那两名小将不是殷家军的嫡系,便是与九王有关。也正因为如此,王生平才会这么快便入狱,陈家也顺利得到了补偿。
只是陈宁远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他们为什么那么帮衬陈家?到底有何图谋?
陈宁宁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一切都与那块玉佩有关。
只是她记着原著中,原主费尽心思,陷害丈夫,总算回到侯府认亲。
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对她十分冷漠,更像是有仇一般。到最后,原主被送到庄上,再无人问津。
原主的存在对于镇远侯府,并没有那么重要。
再说九王那一系,也未必看得上镇远侯。
细细思来,陈宁宁那个身份,可有可无。至于那些人的图谋,她也猜不着。反正不能是贪图美色。
在这方面,陈宁宁倒有几分自知之明。最关键的是,九王爷一生只爱太子一人。
若如长兄分析得那般,五百两金的血牛筋,当真送到太子手上,便能改变全书脉络。
别说一株血牛筋,她倒宁愿把所有血牛筋,无偿上交给殷家军。
陈宁宁原本已然想好了此事。可惜,那位小军爷再也没有消息。
陈宁宁便又想着,血牛筋也不过是变异牛筋草。或许,当真没有那么大的效用。便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在庄上忙自己的事了。
直到今日,收到家人来信,她这才匆匆下山来。
见到小军爷那一瞬间,陈宁宁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
“军爷这次来,莫非还有事情吩咐?”
厉琰一看,这姑娘果然很像小山猫儿。
她不伸爪子时,样貌倒是可爱得紧。
等什么时候,等她不顺心了,便会一跃而起,腾腾快快大闹一场。到时候,就会变得生龙活虎,朝气十足。
厉琰看着陈家小姑娘那张白里透红的面皮,那双坦荡从容的杏眼,小巧鼻头上的薄汗,以及明艳的唇角。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满意极了这副长相。
这才是大长公主外孙该有的样子。
或许,就连厉琰自己都没发现,此时他的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
“前几日,太过匆忙,不曾自报家门,厉琰实在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说着,他便郑重行了一礼。
陈宁宁听到这名字,心脏瞬间便开始剧烈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也就是她混迹生意场上多年,早已练成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铁面皮,不然非暴露了不可。
这算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陈宁远不过是猜测这位军爷多少也与九王有关,是九王心腹也说不定。哪里又想到,这人便是九王本尊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太子没死,九王也不是杀人如麻的疯狗暴君。
陈宁宁故作镇定,又笑吟吟地回礼道:“厉爷实在客气,我们才要感谢厉爷。只是不知令兄用了那株药草,如今如何了,可痊愈了吗?”
厉琰突然发现小山猫变乖了许多,面上也越发讨喜了。
他一时也没想太多,只含蓄地说道:“到底有些效果,厉某这次冒昧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敢问姑娘那里,可还能种这种药草吗?需用多久,才能种出来。”
陈宁宁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又忙说道:“上次知道军爷用血牛筋,我便赶忙回到山上,又找张叔叔讨要,带了一些回家来。原本还曾想过,给军爷送去,只可惜我们不知您的姓名,也没有地址,唯有继续等着。正好军爷又来了,不妨随我到后院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