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拉着陈宁信要离开。
此时的宁信已经有些懵了,他倒是想开口劝姐姐几句。只是陈宁宁暗中使劲,把他掌心都快掐烂了,他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
小许掌柜也没料到,这小姑娘居然是这般反应。
一般人家来当当,都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实在需要用钱。这种时候,当铺开个低价,卖家再还价。两边一扯皮,把价格定下来,买卖也就成了。
哪有像这样直接便说不卖的?
小许掌柜自幼跟着他父亲,经手的好东西多了,自然看得出这块玉千金难得。
若是他父亲在,定然不敢开这么低的价。只不过,如今许家生意已经被王家当铺抢去了大半,他父亲也被气得病倒了。
小许掌柜便觉得,他父亲那老套的做派不中用了。
如今小许掌柜是打定主意,要拿下这块宝玉的,因而又对陈家姐弟说道。
“不如这样,姑娘我也不诓你,这块玉五十两银子,你当不当?”
陈宁宁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自小长在富贵人家,当日事情我也隐约记得一些。这块儿玉分明是一位尊贵的长者所赠,说是千金难得也不为过。
如今小许掌柜只出五十两,就想要了这块玉?倒不如我们姐弟先去别家当铺问问看吧?”
陈宁信见姐姐这般打机锋,也不敢再胡乱开口。只任由陈宁宁拉着他往外走。
刚走出两步,却听小许掌柜沉声说道:“姑娘,买卖不是这样做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罢了,这块玉二百两,死当。姑娘,看如何?”
陈宁信听了这话,便吓了一跳。
二百两已经算是高价了。有了这些银子,便可以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却见陈宁宁摇头说道:“还是太低了些,若是活当,我便应了。只是有一点,小许掌柜可得把这玉给我留好了。等到我家周转过来,还是要赎回去的。”
陈宁信听了这话,差点跌倒。
小许掌柜也是面色铁青,再也笑不出来。只是,他还是咬牙答应了。
“既然如此,姑娘随我进内堂写当票吧。这玉还需得老师傅再鉴定一番才好。”
他说这话时,不止声音沉了几分,眼角也染上了几分阴狠。
陈宁宁顿时察觉不妙,也不回话,拉着陈宁信便快步向门外走去。
这时,却听那小许掌柜幽幽说道:“陈姑娘,你这么急着离开做什么?当日里,你兄长陈宁远多管闲事,害得王少爷差点犯了官司。王老爷记恨他,便设计他被夺了功名;又解了你父亲的职,找地痞打断了他的腿;还让大夫谋划着骗光了你家银子。如今你陈家得罪了王生平王大老爷,已然没了生路。
我还不妨告诉你们,王老爷早把你一家画下来,在这潞城里放下话,要活活治死你陈家,一个都不许留。
我们许家再怎么说,也是潞城老字号,自然不愿意与他家同流合污。只是,今日这玉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十两银子压在我这里死当,也算暂时解了你一家困境。
若不如此,你姐弟二人一旦踏出我这铺子,我便打发人去给王家递个信,领了那赏金。我倒要看看,你姐弟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潞城?”
陈宁信到底年纪还小,听了这话,立时便慌了神。他实在没想到,原来兄长被害,背后还有这么一说。
这王家也实在无法无天,害人都摆到了明面上。可恨这城里许多人都知道此事,却为虎作伥,给姓王的当了帮凶。
只是不知,堂叔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些内情。这才诓骗他母亲低价卖田?
可恨,他兄长如今疯了,父亲也伤了,王家居然还不愿意罢手,非要活活治死他们一家。
陈宁信气得满口银牙都咬碎了,恨不得冲过去,撕烂了那姓许的脸。
陈宁宁却拉着他,飞快地向外面奔去。
不止陈宁信,就连小许掌柜也没想到,这陈家姑娘竟是这般做派。
话都说到这份上,居然还是不愿意屈服?
只是,面对如此境况,她一个弱小女子,又能如何?
小许掌柜心下一狠,便对内堂伙计喊道:
“来人,有人盗了咱们店里的镇店之玉,你们还不给我把他们拿下。”
陈宁信一听这话,胸口就像被棉花堵住一般难受。
陈宁宁却跟没听见似的,拉着他便向人多的地方跑。
也算赶巧了,当铺紧邻管道,此时正有一小队兵丁进城来,行进速度倒也不快。
这些兵各个昂首挺胸,仪表不凡。再看为首那两员小将。
其中一个,相貌英俊,银鞍白马,满身英气藏不住,乍看之下,正是春风得意少年郎。
另一个则是黑马黑袍,身后背着一口大刀。
若论相貌,此人实在让人移不开眼。大概是年少的缘故,他长得有些雌雄难辨,貌如新月,面若春花,五官深邃,乍看下倒是有些西域美人的影子。
特别是那双眼眸,更像是黑宝石。冷不丁看向他人,倒像是能蛊惑人心一般。
此人若是能微微一笑,定能引得姑娘们驻足围观。
可偏偏,他是不会笑的,唇线始终绷着死紧,眉目间尽显凌厉。
似乎一旦有人敢招惹他,他下一刻便会摘下背后大刀,直取人性命。
正是因为这人气场强大,一时间,老百姓也不敢凑上前来。
却有人低低说道:“这便是常胜不败的殷家军,英国公向来治兵有道,就连家下兵士都跟别家不同。”
“也亏的殷家军驻扎在潞城,咱们才能这般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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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些五大三粗的当铺伙计冲上前来,便要抓陈家姐弟。
陈家姐弟岁数不大,身体也都瘦瘦弱弱,在这些人手里,怕是讨不着什么好。
陈宁宁上辈子十四岁就出来打工,一开始年龄不够,只能在黑作坊勉强找个生计。
可那老板根本不把工人当人看,给最低的工资,吃猪食一样的饭菜。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这还不算完,最可恨的是那东西对人身体有害,老板却不说。
有的工友干了不到半年,就得了白血病。
陈宁宁找了个机会,便从黑作坊跑了出来,愣是把那事捅了出去,闹得人尽皆知,成了社会热点。
老板也锒铛入狱。
这都多少年了,陈宁宁有了足够体面的生活。谁成想,一朝穿书,她又回到了十四岁,一切又退回到了原点。
如今陈宁宁算是明白了,原主其实不是故意变坏的。只是有些人只手遮天,偏偏就是要他们死。
既然如此,她倒要把这天捅出个窟窿来,倒要看看,最后死得是谁?
陈宁宁一咬牙,甩开宁信的手,直接冲出人群,冲着最前面的马便撞了过去,嘴里还喊道。
“天道不公,王生平在潞城当土皇帝,联合许家当铺害我一家性命。如今我便当街碰死,血溅三尺,倒要去阎王殿上讨个公道!”
第4章 玉珠 真正身份~
陈宁宁自然不是真想寻死,而是无奈之下,才作此下策。
她赌得就是为首的两名小将出身不凡,殷家军不会视人命如草芥。
只是等她冲到马前,才惊觉那匹马比她想象中高大得多。特别是马前蹄高高抬起时,陈宁宁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或许当真会被踩死,也说不定。
霎那间,陈宁宁又想起了她人生中这短短的二三十年。
一直以来,陈宁宁就是这样胡碰乱撞的,她从来不会迟疑,也不会退缩。
旁人若是退了,还有个家能帮他遮风挡雨;还有父母愿意全力护他。陈宁宁背后却什么也没有,退一步,便是悬崖峭壁。
所以,被欺负也好,被打压也好,被嫌弃也好,被忽视也好。何时何地,她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
穿书也如是,不过换了个身份,她也还是她,仍旧会挣扎着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
可陈宁宁还是受到了惊吓,两膝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好在那匹马还是被人及时制住,并没伤到她。陈宁宁却一脸魂不守舍。
很快,那一黑一白两位小将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四周行人也都议论纷纷。
“这姑娘怎么这般想不开?万一真被马踩了,可不是好玩的。”
“你没听说吗,她好像就是那得罪了王老爷的陈家的姑娘。”
“只是此事又与许家当铺有何关联?”
此时的陈宁宁微微一咬樱桃唇,便落下泪来,乍一看实在可怜又无辜。
宁信也连忙从人群里冲出来,上前抱住她大哭道:“姐,你可千万可别想不开,娘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四周的人又纷纷说道:“若不是被逼到这份上,这姑娘花儿一般的年龄,又岂会轻易寻死?”
“方才我看见五大三粗的当铺伙计追捕他们姐弟来着。”
另一边,追出来准备做戏的小许掌柜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只听说过当街拦轿喊冤的,上京告御状的。却没见过不怕死,敢拦军马告状的。早知道陈家姑娘这般鲁莽,他倒宁愿多出些银子,把那块儿宝玉买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