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第一次见江斜同众人坐在一起,原本聊得逐渐熟络起来的人都噤了声,带着些探究的目光,看向这位年轻的男子。
众人不过都是些做活儿的粗人,看着江斜毫无芥蒂地同众人一般,吃着最普通的干粮,也用酒囊饮酒,也都少了些防备,渐渐又有了话。
“江公子可成亲了?”喝过几轮酒,众人的神态便也逐渐轻松起来。坐在江斜正对面的包着汗巾的男子壮着胆子调笑道。
江斜才喝完一口酒,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抿唇笑:“江某已有家室。”
“我听说过!”身边有旁的人接上话,“江公子的夫人可是京城里最出名的那位吧?”
篝火在春夜的风中溅出噼里啪啦的火星,众人举着酒,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眼中。
江斜点头,笑中带着些羞赧。
“高门贵户家的公子哥儿竟还会害羞咧。”旁边的汉子看着江斜面上露出些有些拘谨的神情,朗笑道。
“看样子公子也是喜欢自家小娘子喜欢得紧哩。”众人也跟着一同笑,“江公子这才成亲不到半载就出远门,家中小娘子肯定惦念吧。”
江斜愣了愣,没答话,只是又想起临走前那晚,他失态吻她的样子。
还未等江斜答话,身边的那个汉子便大大咧咧接上话:“我家媳妇儿在我这回走之前唠唠叨叨叮嘱了一夜,耳朵都要磨起茧子哩。”
“哈哈,我家的也是!”
“我和我媳妇儿才成亲一年,唉,这才几日不见,竟是有些想她在我耳边的唠叨了。”
“等这回回去拿到银子了,定要好好陪陪家中媳妇儿和闺女儿。”
“我也是……”跟在江斜身边的侍卫性子内敛,今天喝了些酒,竟也是跟在众人后面弱弱接了句话。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身旁自己的主子看着他的眼神格外的怪异。
“主子……属下是说错什么了吗?”侍卫看着江斜奇异的眼神,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却没想到,江斜轻咳了一声,小声问这侍卫:“嗯,所以……临走之前,妻子同自己嘱咐了很多话,是……说明什么意思?”
第85章 有病 主子原来竟是恋爱脑?……
“?”
侍卫的年纪比江斜还要略小上些, 今年十九,也才娶亲不久,娶的还是当年青梅竹马长大的姑娘。看着自家主子, 侍卫面上露出些迷惑的表情。江斜平日里在他们这些手下做事的人面前向来说一不二,性子又沉稳, 侍卫沉吟许久, 觉得江斜这问话或许大有深意, 思来想去却又不得答案, 最后只得谨慎道,“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家妻子嘱咐……其中还有什么……别的不成?”
江斜能有什么意思?他当然只是单纯的不知道罢了。
“主子……和嫂子吵架了?”侍卫谨慎问道。
“没有。”
“那……主子怎么这么问属下。”年轻的小侍卫琢磨着江斜的表情,“属下愚笨, 不知主子和嫂子之间的事。”
难道还要江斜承认自己猜不透自家小美人儿的心思不成。
江斜转过头去,又闷着头喝了一口酒囊中的酒,嘟嘟囔囔:“要你何用, 事儿也解决不了。”
“?”
小侍卫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喝着酒嘟嘟囔囔的清俊男子……看不出半分当年执剑带他们去劫北地那些私盐贩子和暗卫的魄力。
“这……不然主子同属下讲讲, 嫂子同主子说了什么,让主子这般烦恼?”侍卫揣摩着江斜的脸色, 严肃问道。
这小侍卫也是江斜贴身养在身边多年的人,极为信赖。江斜想了想, 小声说:“你嫂子跟我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嫂子说的对。”
“说一路危险,多加小心。”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还说天冷,让我记得添衣……你说, 你嫂子这是什么意思?”江斜低头沉吟, 握着酒囊,篝火的火光照亮明明暗暗映在江斜面上,“但看着别人家夫妻似也是这般相处,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
侍卫目瞪口呆。
他倒是没看出来嫂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好家伙……
——自己的主子原来竟是恋爱脑?还是……看着好像还是患得患失矫情多虑类型的。
这个侍卫跟在江斜身边多年,当初见嫂子的时候,嫂子还是秦家的少妇人、还是自己亲自去请楚荧上来喝茶的。那时候主子和嫂子相处谈交易的时候,还互有些针锋相对,语气淡淡。
后来主子和嫂子成亲迅速,他在江斜身边跟得久了见得多了,也能想明白,京中许多亲事或许并没有那么单纯。
再后来……主子竟变成了这幅模样!
小侍卫想了想,主子毕竟是主子,不能驳主子的面子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优良素养,斟酌语气:“属下觉得……主子不必多虑,嫂子就是挂心主子,念着主子安危。”
“嗯,阿荧确实在担心我。”江斜嘴角又漾起些好看的笑意。
两人明明都成亲了这么久,主子却还像个从未经过情//事的毛头小子一样青涩。
侍卫这回终于确定了,主子有病,且病得不轻。
还只有嫂子才能治好。
还未等侍卫从震撼中缓过神来,一遍的江斜突然低声道:“这几日,一路上总觉得太平静了些。”
“主子的意思是?”
“山雨欲来。”江斜只是眯着眼,声音依旧平静,“若是这一路这么平顺,王家何必费尽心力支我出京城……只是不知他们想在哪里动手。”
“林一和林二也在后面守着,属下们必会拼尽全力护主子安全的。”
“京城现在应当正在下雨吧。”江斜淡淡地低声笑。
“江公子正偷偷说什么呢?”围着篝火的众人吃饱喝足之后话匣子也渐渐打开,又唤了江斜,一众人第一回 围坐在一起,畅聊起来,“世子可在念着家中娇妻?”
众人哄笑起来。
“自然是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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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来了,尽管身上已经被雨浇透,二人还是去土地庙里还了愿。
土地庙的边上有一棵千年老槐树,上面系满了红色的长长布条,全都是寄托着男女们美好的情愫和愿景。今日下着雨,红绳上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水,被水浸过的布条红得分明,更加惹眼了几分。
方才两个人在雨里说话,宋雨晴屏退了下人,两个人都被淋得透彻,发髻早就湿透了,耳边的发贴在鬓边,还滴着水。只是淋了这一通,楚荧心中反倒是静了下来。
下人拿了巾子和毯子来,宋雨晴坐在楚荧身边,给她披上。
“倒是劳烦未来的王妃了。”楚荧莞尔。
宋雨晴白她一眼,只轻声回:“江斜的事儿你也别担心,我也会让二殿下帮忙盯着的……”
“雨晴,我以前第一次成亲以前,曾经来过这里。”楚荧却伸手挑开马车上小窗的帘子,视线落在外边雨里那棵树上,“当年母亲带我来求姻缘时候,我还懵懵懂懂。”
已是入了春,干枯的老树上又焕了新芽出来。
“当年我想着,这辈子嫁个门当户对的人、相夫教子可能也就过去了。”楚荧一双漂亮的眼睛弯着。
“可是啊雨晴。”马车缓缓地行了起来,槐树慢慢地从视野里退后,楚荧轻声吸了口气,阖上帘子,又转回身来。两个人皆是披着毯子,就如同少年时候一样,靠在一起坐着,“我认识他之后,第一次知道,自己不必拘着自己的性子,第一次知道心动的感觉,第一次知道了被丈夫放在心上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想自己主动去争取一次。”
“荧儿……”宋雨晴看着身边柔柔软软的姑娘,伸手把她揽到自己肩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雨晴,谢谢你。”楚荧枕在宋雨晴身上,脸轻轻蹭蹭自己这位多年的好朋友,“但是对不起……你的婚礼,我等了这么久,大概是不能参加了。”
“我想去找他。”
宋雨晴身子僵硬了一下,又很快的放松下来,抱她更紧:“有什么对不起的……若是没有你,我又怎能搭上二殿下。”默了默,宋雨晴又接上话:“一路顺风,要平安回来。”
“雨晴,你也要好好的,要开开心心地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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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你先前说,粮队到北地需要多久。”
“嫂子……?”林三跟在楚荧的身后,有些琢磨不出楚荧的意思,还是一五一十地道,“应当有十余日,今日算起来应该就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了。”
楚荧推开江斜书房的门——江斜的地方向来对她不设防,楚荧将一卷地图在案上铺开,国土的地形便在二人的面前展开。京城之外环山,靠近北境便是一片荒凉干枯高原。
一条路,弯弯曲曲地从京城延伸到西北之地。
尽管临走之前已经根据那个梦反复嘱咐过江斜,尤其是到了山道时候更要小心。
一刻都等不及,她确认了心意之后,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确定。
楚荧的眼神凝在这副地图上。回忆当年那个梦境,那时候,江斜正领着粮队过山路。如今京城和萧宸处还没有传回来关于江斜的消息,也就是说,一路上暂且还平安,她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