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更加阴暗了,像是笼罩着一层无形幕布般,叫人压抑。
而小玄清出生后的第三年,口口声声说着深爱亡妻的他爹楚飞贺另嫁。之所以是另嫁而非另娶,因为楚飞贺这次是高攀,新妻子是一国的公主殿下,楚飞贺给皇家当了赘婿。
楚家家世普通,楚飞贺自己本身又无能,他能嫁给公主,纯粹是因为长相好。
公主痴迷于楚飞贺的长相,说什么都要接楚飞贺过门。
可惜,她虽然喜欢楚飞贺,却并不喜欢楚玄清这个拖油瓶。
虽然在明嫣看来,三岁的小崽崽玄清其实长得非常可爱,皮肤白白嫩嫩的,脸上还不似长大以后棱角分明,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
可公主只要看见小玄清,便想起小玄清那早死的娘,立刻心情就不太好。
“贱妇的孩子测什么灵根,他也配?”
公主怀里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小孩儿,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屑地道。
她是公主,也是一家之主,她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赘婿楚飞贺垂首低眉立于台阶之下,没有多说一句。
于是楚家刚出生的小少爷测上了灵根,而已经足足五岁的大少爷,却没有机会。
明嫣替小玄清觉得可惜。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少爷更有修真的天分。
他才五岁,还没测过灵根,可他竟无师自通,已然引气入体。
这位公主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要是传到各大修真门派里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气炸。
然而尽管这样,小玄清在没有灵药、没有功法,有时甚至饿着肚子的情况下野蛮生长。
到了十岁的那天,竟还是引气十层,筑基成功了。
在修真界,一旦跨入筑基期,就已经相当于是入了修真的真正门槛。
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就好像楚家小少爷那样从小用灵药灌养长大,也不过引气两层罢了。
楚玄清居然可以自己筑基,完全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这件事不久后便被楚飞贺发现。
楚飞贺起先是讶异:“你这孩子竟有如此仙缘?”
很快,他面露愁容。
公主性格嚣张跋扈,又十分善妒。
对于前妻的孩子,公主素来不喜欢,嘴里时常说的也是,给他留口饭吃便已经仁至义尽。
如今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筑了基,远超公主的亲生儿子,怕是……
楚飞贺眼眸暗了暗。
……
“来孩子,这是父亲为你求的仙丹,你吃了它。”
“可以增长修为的仙丹吗?”
“当然,乖孩子,你快快吃了,不要被你弟弟发现。”
“哦,好。”
十岁的小玄清不疑有他,毕竟是父亲亲手递给他的仙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有多么警惕呢?
倒是把一旁围观的明嫣给急坏了:“啊啊啊,你别吃,你别吃啊!”
咕噜,仙丹滑进了小玄清的喉咙里。
向来高冷的他露出个淡淡的笑意,仙丹是他喜欢的味道,咀嚼起来有鸡蛋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鸡蛋了。
然而很快,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仙丹入口后,所经过的地方好像火烧一样的疼。
他承受不住,倒在地上抽搐挣扎。
“父亲……父亲……”
小玄清扼住自己的喉咙,想要把那颗令他痛苦的仙丹吐出来。
可他不知道,这颗会令他根基尽毁的丹药,正是他的父亲亲自在仙门中求得的。一旦入了喉,那丹药就会变成一株极其霸道的杂草,长遍他的身体,吸走他筋脉里所有灵气。
若只是吸走灵气也就罢了,偏偏这丹药霸道,吸走灵气的同时还会连带着血肉,其痛苦不亚于被生吞活剥一般。
小玄清不过十岁的孩子。
纵使他比常人早熟,这样的痛苦也是他难以承受的。
明嫣看着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因为太疼了,小玄清稚嫩的脸变得扭曲狰狞,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肉里。
他发现撞头可以减缓疼痛,便不断用头去撞坚硬的柱子,直到意识昏迷。
尽管如此,他却倔强的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硬是生生扛了一天一夜。
明嫣自己哭成了个傻子。
她好想做点儿什么,哪怕抱抱他。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到。
明嫣便替他骂那对儿狗日的夫妻:“臭傻逼快去死啊!你们俩坟头草都两米高了还不赶紧去看看嘛!愿楚飞贺今天就开始在亭苑里开始种枇杷树。”
后来明嫣骂累了,就在小玄清的身旁窝着休息。
药效过去以后,小玄清也恢复了正常,但明嫣明显发现,他的眼神比十岁以前冷漠不少。
从前他只是高冷,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小朋友的可爱;现在则彻底变成了一块儿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的木头,半点没有生机。
他身体里的灵气也已经全数消散了。
那枚丹药化解了他的修为,将他从一个天才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明嫣本以为这样就算结束。
在小玄清遇到下一个天大的仙缘前,他或许可以保持短暂的安宁。
却没想到,小玄清的根骨天赋竟那样好……在修为散尽后的两个月后,他受伤的根基居然自动修复,甚至比上一次到达筑基的时间还要快。
楚飞贺不得已,又去求了第二枚散功丸。
……
这样来来回回筑基,又来来回回散功的日子,小玄清过了足足两年。
两年来,无论楚飞贺怎样努力,小玄清依然会顽固的重新筑基。
他的修为一天天高深起来,散功丸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吞下。
从痛不欲生,再到习惯。
可纸总有包不住火的那天,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公主某天忽然发现,原来那个原配前妻所生的孩子,竟偷偷修炼到了筑基的水平,她勃然大怒:
“你这个贱种,本宫早该三岁的时候就掐死你!”
在妒火中烧的公主命令下。
小玄清被几个大内高手挑断筋脉,扔进了满是猛兽的皇家森林。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衣服。
小玄清安安静静地躺在皇家森林里等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嫣很着急。
虽然她知道,这是楚玄清过往的回忆。
这一劫他迟早能过。
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急。
也不管小玄清能不能听见,她在他的身边絮絮叨叨灌着鸡汤文学:“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鸡汤文学储备耗空的前一刻。
很快,事情迎来转机。
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不知何时发现了小玄清。
明嫣看到,小猫先是怯生生在远远的地方暗中观察,尾巴竖地高高的,浑身毛发炸起;后来,它发现楚玄清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后,便好奇地走近。
小猫大着胆子在他身体上跳来跳去,小玄清因为手脚筋都断了,所以赶不走它。
这只可恶的小猫竟得寸进尺,开始在小玄清的身体上做窝睡觉。
明嫣那个气呀!
真是虎落平阳被猫欺。
小猫才不管那么多,它只知道这个人类小孩儿的身体很暖和,比它从前的猫窝暖和。它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一觉起来,本以为人类小孩儿早就走了,结果没想到,人没走。
小猫好奇地观察着他,用粉色的鼻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明嫣之前听说过一些都市传说,说是猫咪会在主人死后吃主人的尸体。
她真怕这只臭猫猫会把小玄清给吃了。
幸好并没有,小猫嗅了嗅后,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这男人将来会是修真界叱咤风云的大佬,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又过了快一盏茶的时间,小猫回来了。
这次回来,它嘴巴里叼着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小鱼。
“喵呜~”
它将小鱼扔到小玄清嘴边,亲昵地用猫脑袋蹭着小玄清。
结果小玄清倏地睁开眼皮,语气冰冷:“滚——”
明嫣:“?”
不是吧不是吧,你这小崽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这可是小猫咪最喜欢的小鱼唉!
小猫果然被吓了一跳。
拱起脊背同手同脚地窜远了。
明嫣气到跳脚:啊啊啊啊啊气死爹了!
小崽子真不让人省心。
她暴躁如雷的功夫,小猫又双叒回来了。
这次小猫带回来的不是鱼,而是一个人类的食物,像是块儿馒头。也不知道它这么小小一个身体,是从哪里偷到这么大一个馒头。
小猫把馒头滚到小玄清身边,娇滴滴叫了两声。
小玄清。
害,这臭崽子不提也罢。
这次连眼皮都不抬了。
明嫣想,好歹你吃块儿馒头补充补充体力啊。
虽然咱们天赋异禀,天生的根骨牛逼,恢复能力牛逼,可多吃块儿馒头填饱肚子又不会死。
可小玄清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这一次他好像一心求死。
他不吃不喝,也不用灵气做任何自我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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