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开始沾沾自喜,“当”,堂屋里的自鸣钟给了宋琴当头棒喝。十一下,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吉时是十点三十八分,庆恩哥迟到了?
这个念头一出,宋琴如何坐的住。她跳下床来,着急的在房间里不停转圈,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会是庆恩哥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许被亲戚耽搁了?不会是、忘了吧……呸呸呸,童言无忌。结婚是人生第一大事,忘记,不可能的。
可宋琴就是不能定下心,她急切的趴到窗台上,透过缝隙向外张望。肯定是她婚前焦虑,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庆恩哥已经进村,只是还没有到家而已。
看,她就说嘛。
只见在院子里说说笑笑的亲戚,突然齐刷刷朝着门口涌去,肯定是新郎官到了。
宋琴“啪”的一声关上窗户,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坐回床沿,手忙脚乱的捋着鬓角的碎发,低下头羞的面红耳赤。她要给庆恩哥,一个最完美的新娘。
果然,没多久,宋琴就听到房门口想起了脚步声,她按着胸口,激动的泪花闪烁。庆恩哥来了,她所受的苦终于要结束了。
来人似乎有些踌躇,轻手轻脚在房门口来回踱步。原来庆恩哥跟她一样紧张,这样想着,宋琴心里一松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宋琴放下矜持,勇敢的走到房门口,想要给她的庆恩哥一个惊喜。“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她扬起璀璨的笑容。
“妈?你神叨叨在我门口干什么呢?庆恩哥到了,怎么都不来叫我?”说到后面,宋琴已经一肚子气。她一把推开方秀丽,风风火火闯到院子里。
宋琴身后,方秀丽望着女儿欣喜若狂的背影,脸上痛苦到呆滞。
宋渝是掐着点,慢腾腾散步到老宋家的。部队有任务,董长征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今天他全权委托徐大奎陪同闯龙潭虎穴,不是,回宋家。
几天时间,徐大奎身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超负荷的锻炼量,不但没有压垮他的身体击垮他的精神,反而大大锻炼了他的意志力。
他身形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肌肉更加匀称充满了爆发力,眼神犀利,就好像从小奶狗进化成了小狼狗,浑身上下透着野性与不羁。
好吧,其实也是董长征多虑了,宋渝是那种会孤身涉险的人吗?空二这个活宝正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光论剑法,不夸张的说,他完全可以横扫千军。
不论剑法,以空二的嘴功,也可以虐的人死去活来。
所以,宋渝完全是有恃无恐。今天,她就是来老宋家过一把嘴瘾的。她还要看看,这渣男贱女会不会有报应?
事实是,真会有。
刚进村子,宋渝就看见前面歪歪扭扭骑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扎着几件牛皮纸包的糖果。骑车的人边骑便伸手在最上面的纸包里摸索,然后把摸到的糖果丢进嘴里。
哟,谁家的孩子,这么会玩?这样的偷吃法,到家少一包都是可能的,看他怎么交差?
第一次见这么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宋渝忍不住教育感上头,“阿土,前面那个倒霉孩子你看到了吗?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噢,前几天,宋渝认了李玉芬当干娘,两家已经当亲戚来走动了。按理,徐大奎应该改口叫姐,可他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还一直宋老师宋老师这样叫着。
宋渝也就顺其自然,随他去了。孩子的固执,有时候出乎你的意料,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
再说,他不是改口叫董长征姐夫了吗?自己和董长征是一体的,简而言之,不就是徐同学已经认她当姐了?
认干亲宋渝是认真的,李玉芬很合她胃口,徐家人又都和气,对于这个便宜弟弟,两辈子第一个便宜弟弟,她更是爱心爆棚。
“蠢!怎么能光指着一包拿,分散开来,神仙都不可能发现。”徐大奎比宋渝更早发现这个蠢货,一路替他着急,现在宋老师提问,他自然老老实实回答。
……正确答案不是应该谴责这样的做法吗?
可宋渝仔细想想,发觉徐同学的做法,还真有可能蒙混过关。哎呀,楚夫子,这教书育人可太难了!
宋渝直愣愣的看着徐大奎,有些束手无策。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便宜弟弟扭转错误认知?
空二这个无良家伙,拍着大腿笑到打跌。主人可算遇到对手了,该!这小子钻空子真有一手,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宋老师的眼光如此奇怪,徐大奎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只是实话实说啊,而且这也是他多年的经验之谈,轻易不肯透露,至少,他就从没翻过车。
唉?前面那个倒霉蛋的背影,怎么如此眼熟?想当年他在陆家蹲守那些天,好像见过,这不就是那陆谁谁的兄弟吗?
“宋老师,前面骑车的是陆家老二,他来迎亲?”
迎亲?又有热闹可以凑?空二兴奋的苍蝇搓手,然后拉长脖子四下张望,这迎亲队伍十里红妆呢?
迎亲怎么就他一个人?这陆庆恩断了腿下不了床,这陆家长辈总应该露个脸吧?就让个毛孩子来迎亲,寒碜谁呢?
这做法,是打了宋琴的脸,可更打了整个宋家的脸,甚至整个大榆树村未婚姑娘的脸,都给陆家打的“啪啪”响,太丢人了!
所以见到过了吉时晃悠悠来的,只是陆庆喜一个小辈时,方秀丽几欲晕厥,陆家的做法太绝了。
如果她真这样一声不吭的把闺女嫁出去,大榆树村的父老乡亲会用唾沫淹死他们一家。
被团团围住,陆庆喜相当的心虚。他不停的擦着嘴角,生怕留下蛛丝马迹。把空无一物的第一个牛皮纸包毁尸灭迹,他才敢提拉着那扎礼物,结结巴巴说道。
“我爸今天单位临时有急事,我妈闪了腰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新娘子呢,赶紧走吧,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你们老陆家,就没有一个长辈抽得出空?”
“这也太欺负人了,小琴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嫁出去。”
“这把我们整个大榆树村姑娘的脸都给打肿了。不行,老宋头,你要敢这样嫁孙女,那以后我们村就当没有你们一家人!”
气冲冲说话的是村长,德高望重的那种,他话一说完,就得到了所以村民的响应。老宋家可以不要脸,他们要。
方秀丽见事情几乎不可挽回,她自然心痛。为了结上这门亲事,他们一家牺牲太多。可眼下真到了悬崖口,他们该如何取舍?
想起小琴的痴心,她咬咬牙,还是决定让闺女自己拿个主意,这也是当妈的,最后能为女儿做的。可看着女儿欣喜若狂的夺门而出,她心头一阵凄凉。
“庆恩哥,你来啦。”矫揉造作到发腻的声音,宋琴飞到院子中央,笑逐颜开的挤开众人,“陆庆喜?你哥呢?”
笑容凝固,宋琴着急心慌的问道。
“他腿断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怎么可能会来?宋琴你嫁妆呢?拿了咱们赶紧走,回家吃正好饭。”
陆庆喜自觉回答的天衣无缝。他把手里拎着的礼物提高一些,让这群乡巴佬见识一下,这可是县城百货商店买的,味道好极了。
提着礼物转一圈,自觉完成任务的陆庆喜,又把它放回车后座。嗯,带回家藏起来慢慢吃,他真是聪明。
陆庆喜这个做法,把大榆树村的乡亲们气到出血。看这架势,是还要原封不动带回去?这礼物难道不是给宋家,给今天到场的亲戚朋友们甜嘴的?
欺人太甚,陆家欺人太甚!
王菊芬也气,她捂着胸气的心口疼,可真让她放弃这门亲事,她又下不定决心。陆解放是大队书记,提拔他们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代价是得罪全村的乡亲们的话,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庆恩哥来不了,那伯父伯母呢?”宋琴已经傻眼,就是再爱庆恩哥,她也知道不能这样作贱自己。
“我爸临时有事,我妈闪了腰。我说你们怎么回事,问了都好几遍,我口水都讲干了。话说,你们这婚还结不结啊?”老耽误我时间。
宋琴眼前一阵发黑,刚才的心慌得到了验证。这下子,她该怎么办?她身体软软的往后倒,幸好宋巧娥接住,才没有滑到地上。
“唉”,宋老二一屁股蹲到地上,揉着头发一言不发。咳咳,他也不怕丢脸,反正全村老少都知道,老宋家做主的是老娘们,有事别找他,就对罗。
跟他动作一模一样的,就是老宋头。他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眼袋,就是不拿主意。跟大队书记当亲家,他其实是千肯万肯的,不过眼下……
宋巧娥心疼的看着瘫软在她怀里的宋琴,事发后她气的不肯理对方。可今天是小琴结婚的好日子,她怎么着也要送好姐妹出门子吧?那料到,看到这么一出,她气性上头。
“不嫁了,小琴咱不嫁了,好不好?这样憋屈,嫁过去会有好日子?”
“不嫁,对吧?那我赶回家吃饭去了,回见啊。”陆庆喜大喜过望,扶着自行车龙头,他就准备开溜,其实今天他就不想来的。
“不,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