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的真,又想起李沅把侍女都赶出去了,玉容卿也觉得让莫竹照顾他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便让他去了。
在孙宅休整一晚,第二天,车队并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转道回徐州。
坐在马车上,李沅疑惑道:“卿卿,不是有三家庄子要看吗?怎么看了这两个就回去了?”
玉容卿捉住他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暖暖,随意道:“有什么好看的,我已经找人去把裕丰庄和黑水庄给卖掉了,只留一个青山庄,过两日就有新庄主去打理,少些麻烦,我也少费点心。”
说罢,她又小声道:“昨日,我听莫竹说吴大死了,也不知他是惹了什么人,这几个庄子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也不愿再深查。”
吴大从府衙逃跑后失踪了一整天,被人发现的时候,人躺在林子里,尸首都被野兽咬烂了,死相极其骇人。连他的妻儿都不忍直视,托人草草的收了尸首下葬。
车队离开时,玉容卿撩起窗帘向后看那青山庄,山清水秀一片怡人景色,摘除了那些毒瘤,希望下次再来时,庄子能有一番新变化。
——
成亲的日子渐近,玉容卿也处理好最近的事务,得了几天闲空来准备成亲的事。
在布庄选好装点门楣的红绸布,又去买了一些新杯盏,玉容卿刚回到家便被婉秋请去跟娘亲一起整理宾客名单来确定摆几桌酒席。
玉家亲戚多,李沅一方没有亲戚,便请贺家来坐席。
母女两个正看着,玉夫人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请帖,说:“这是你姑姑姑父一家的,他家离的近,我便没有急着叫人去送,你看看,还要不要去送……”
陆家做的破事早就传到了玉夫人耳朵里,得知他们如此糟践自己的女儿,玉夫人也对那位堂妹没什么好感,至于请不请他们来,便留给容儿来定夺。
玉容卿看着请帖,想了一会,叹气道:“娘亲叫人去送便是,我成亲当日有很多玉家族老都来,说不定康家、裴家也会派人过来,那么多眼睛看着,不好叫人觉得咱家不给陆家脸面,到时候把陆家安排的离主桌远一些便罢了。”
“行,就这么办吧。”玉夫人叫了家丁过来接了请帖送过去。
看玉容卿专心致志的为自己的婚事准备,玉夫人笑道:“怎么只见你一个人在这儿操心,李沅呢?也不过来帮着你些。”
玉容卿也笑了,“娘亲快别说了,李沅现在可能比我还忙呢。”
玉富成为自己的女儿买下了隔壁的宅子,十几年都没有打扫休整几次,墙都旧了,院子里的花草又乱又杂,屋里也落满了灰尘,没个三五天收拾不出来。
李沅请了泥瓦工和花匠,在新宅子里收拾院子。
春日阳光灿烂,黄昏也是暖黄色的迷人,玉容卿带着小梨去新宅寻李沅时却听人说他上了街。出宅门走上街,不一会隔着老远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清瘦的人影,被阳光描摹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玉容卿轻笑:李沅分明身上有肉,穿着那轻薄的衣衫看着便高高瘦瘦,真是奇妙。
走进一看,李沅正站在一家布庄前愣神。
玉容卿走过去拉他的手,李沅看到她来了,羞涩的笑着:“忙完了?”
“我能定的都定下了,娘亲说剩下的让她来弄。”玉容卿小声问他,“你在这儿看什么?想买衣裳?”
李沅点点头。
玉容卿便陪他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李沅买的衣裳怎么是红的,还是女装?
等到那大红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玉容卿才知道脸红:李沅竟然亲自给她定了喜服,尺寸还分毫不差。
第38章 38 佳偶天成
月白的内衫配上茜红色流仙裙,外套一身正红外衫, 即便只是简单试穿,也足够惊艳。玉容卿的相貌本就没什么能挑剔的, 灵动活泼中透着稳重的气质配这样庄重的颜色反而更加和谐。
两片屏风遮挡起来的换衣间中两人, 还算宽敞的空间随着李沅步步走进, 仿佛也狭窄起来,直到他走到身前, 玉容卿的脸蹭一下就变红, 就像涂了脂粉一般。
穿在自己身上的喜服看着做工精细, 不是一日之功,想来是几个月前就准备着了。
“你怎么想着准备这些?”
眼前的新嫁娘娇俏可人,李沅看得出了神,满心的溢美之词涌到嘴边却变得词穷,直到听玉容卿问话, 他才回答:“除了我自己,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便为你定了这一身。”
李沅说着, 走过来低下头, 脸贴着脸,在玉容卿脸上厮磨了一会儿, 低沉的嗓音轻轻唤道:“卿卿,你真好看。”
或许是因为身着红衣,婚期将近,玉容卿的心境也慢慢发生了变化,这一声“卿卿”唤得如落花随风, 绵绵飘落进她的心田,心都软了。
玉容卿红着脸轻推他一下,“好了,爹娘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两人结伴回家,在夕阳中拉出一双长影,玉容卿侧过头看见走在夕阳里的李沅。。
金黄色的阳光下,他俊秀脸庞上两颗剔透的瞳仁,似乎随着天上云卷云舒的变幻而改变颜色,深棕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街上人来人往,而后转过身来,其中便多了她的身影。他的黑发夹杂着深蓝色发带披落在背后,流光溢彩,有种得天独厚的美。
她要嫁给他了,然后离开自己住了十八年的玉府搬到新宅子里,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玉容卿一直期待着与李沅共结连理,却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那么快,就好像他们的相遇就在昨天。
她从河里把他捞了起来,然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自诩见过不少人,却还是沉沦在李沅的温柔似水中。这个男人,即将与她结为夫妇,共度一生。
想到这儿,玉容卿转头看向前头的道路,迎着夕阳的暖光,轻声问道:“以后会好的吧?”不知是在问李沅还是在问她自己。
“以后会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李沅问心无愧,遮在长袖下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求了。”他这样说着,微笑起来,脸上露出得偿所愿的幸福胜过了春日繁花似锦。
——
春花最盛的时节刚刚过去,绵绵无尽的春雨便随风而来,无声无息地滋润着翡翠大地。
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灰色的屋檐被雨水染成墨色。远山恢恢,近水涟涟,城中人家,竹舍听茶,如一幅淡淡的画卷无限展开。
房顶上淅淅沥沥的雨声,顺着檐角滴落,流淌在院子里,洗涤着冬日来落下的陈旧。
雨落之时,明媚的金色阳光再次回照大地,空中飘着散发微光的七彩祥云,驱散了连日落雨积聚的阴霾。
新宅已修整好,其中大半是草木绿景,便挂了“朝园”的牌匾,作为玉府送给女儿的嫁妆,让女儿与入赘的女婿移居其中,和和美美的过他们的小日子。
天亮的时候,小梨捧着水盆敲响了小姐的房门,走进来时便见玉容卿已经在梳妆台前坐着了。
小梨轻手轻脚走过来,还没近她的身便听玉容卿开了口。
“小梨,你说李沅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他会不会后悔了,万一他的失忆好了怎么办。明明是我们两人成亲,却只有我一家的亲戚来,他会不会介意……”
胡言乱语,处处都在愁。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过了今天,李沅便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玉容卿想了一夜,前半夜开心,后半夜忧愁。
再怎么说,李沅也是失忆的病人,她趁着他对从前毫无回忆的时候跟他成亲,万一某一天他回忆起了从前,那自己岂不是黄粱一梦,梦醒便是一场空。
“小姐,就算姑爷是摔坏了脑子,但他对您的心意可是实打实的,怎么会因为这些那些的小事就后悔呢。”小梨弄湿了帕子给玉容卿敷敷脸,一夜没睡好,脸都有些憔悴了。
照顾玉容卿好多年,小梨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这样忧心忡忡。
心里装着他,才会患得患失。
主仆两个一个问一个答,小梨尽力开导,却也解不了小姐无端生出的忧愁,正为她梳妆便听屋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青衣的姑娘,急慌慌的走到玉容卿身侧,蹲下身扒在梳妆台上。
玉容卿转头去看,见是贺小梅,莞尔一笑,“什么事儿那么着急?连门都不敲了,要是让贺老先生知道,又要训斥你了。”
贺小梅吐吐舌头毫不在意,只笑道:“你今日就要出嫁做人妇了,我这才赶来看你,日后你跟你那李郎卿卿我我,怕不是要将我忘到耳后去了。”
“哪能呢,我只是成婚而已,我那新园子又大又漂亮,你若是想见我,随时可以过来。”
“真哒?”贺小梅满心欢喜。
一边梳妆打扮,两个姑娘聊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那时玉容卿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同别人家姑娘在一起玩,别人都说要学女工日后嫁得一个好郎君相夫教子,轮到玉容卿时,她却说自己想要做商人,像爹爹一样挣好多好多钱,扶危济困。
小姑娘们没有一个人理解她,甚至觉得她的想法离经叛道,女子想要出去走商,简直是异想天开。玉容卿也知道这很困难,他并不奢求外人的理解,只求选对一条路,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