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有分寸。”玉容卿推着贺小梅到温易身边,“快陪你世弟去逛逛吧。”
茶楼下,玉容卿拉着李沅离开,遮在宽袖下的两手紧紧相扣,背影落在贺小梅眼中,她轻吐一口气,像个送嫁的老母亲似的目送两人离开。
一旁的温易看着比自己还矮半头的“世姐”,心中微恙,低声道:“别看了,玉姐姐自有福相,咱们也走吧。”
贺小梅打起精神应他。
“容儿成亲后,我就得盯着你了。”
她上去捉了温易的手握在手里暖一暖,“等你也有归处了,我就安心了。”
素爱嬉笑的少女露出正经的一面,让温易抽手也不是回握她的手也不是,只得轻叹一声,声音低沉磁性,“小梅,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姻缘吧,玉姐姐都快成亲了,你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十八岁的贺小梅,十六岁的温易,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沉稳阴郁,走在一起,更像一对兄妹。
被小两岁的世弟说教,贺小梅两眼一横,上手拧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这小子,都喊容儿做姐姐了,怎么就不叫我一声梅姐姐呢?”
温易拎着两包桂花酥不好同她闹,只伸手捂住刚才被她捏痛的地方,小声反驳一句,“你又不是我姐。”
悠悠落雪时起时落,少年抬手遮在少女头顶,替她掩住了冰凉的雪花,又听她开口闭口说什么贺温两家是世交,你我二人姐弟相称,不也是为了维系两家的关系嘛。
从小听到大的话,温易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话从贺小梅口中说出来就带了几分孩子气,让温易不忍反驳。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温易的余光落在活泼的小梅身上,他们之间的距离时而很近,时而很远。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两人之间的姐弟名分,但总能有个名头留在她身边,也不好叫人说他们是没规矩的厮混在一起。
并不是每个人的姻缘都能来的刚刚好,有些来的早了没察觉,有些来到晚了注定错过。
也有些一见倾心,只一个机缘巧合就认定了那人是唯一,然后奋不顾身、相向奔赴,历经艰辛。终能相守终生、白头偕老。
离了茶楼,玉容卿与李沅拐进巷子里,离着长街越来越远,好像是去私宅的方向。
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伞沿,从肩上吹落飞到身后,追逐一路雪白。脸被冷风吹的冰凉,心尖却是热乎乎的。
玉容卿牵着李沅的手,幸福感满满,宁愿走小巷子避着人,也不想松开他的手。
好不容易抓住,怎能松开。
走了一会果然是去私宅的方向,李沅不解:“咱们为何不与贺姑娘同行?”
玉容卿支支吾吾,想了一会还是跟他说了,“温易喜欢小梅好多年了,咱们不好去打扰他们,而且,你被热水烫了,回去看看抹点药我才安心。”
原本还想同他一起去湖边赏雪,可忧心他的身体,玉容卿也就不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了。
从卿卿口中听到那两位的关系,李沅并不意外,玉容卿长得很好看,在街上随便走走都能博得一众目光的注视,偏偏那温易却一双眼睛明里暗里看的都是贺小梅,一看便知心思在谁身上。
没心思去想别人的感情问题,李沅腰腹被水溅到的地方的确隐隐有些热痛,被烫伤也在料想之中。
贺小梅无端对他发难,就别怪他借此博来卿卿的关心。
只要卿卿的心一直放在他身上,就算叫他受再重的伤,也算不得什么。
若是能得到卿卿亲自为他上药……
李沅私心泛滥,念着她小巧又软乎乎的手抚在自己的痛处,心痒难耐,一向冰凉的手都热了起来,紧紧握着玉容卿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回到私宅落好门栓,玉容卿扶了李沅去屋里桌边坐下,点了暖炉的火,烧的暖烘烘的。才起身去内院主卧翻找膏药,带着清凉膏来到李沅的房间。
推门入室,抬眼见美人背对着自己褪了里衣挂下胳膊上,香肩半露,羞得她脸红心跳,抬手捂住眼睛,迈步挪进屋里。
“那个……我把药放在这里了,你安心上药,我出去去给你买桂花酥尝尝。”
玉容卿窥视美人的玉体心中歉疚,仿佛自己想要多看几眼的心思,都是对他纯洁无瑕的亵渎。将视线遮的严严实实,一鼓作气把清凉膏放在桌上,转身便走。
她来得悄悄走得匆匆,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心尖儿上跳舞。
李沅听着她的声音便觉喉头发紧,褪了一半上衣依旧胸中燥热,想也也没想伸手捉住了想要从他身边逃走的卿卿。
手中握住她的衣角,虽然只是虚握着但玉容卿若是真的迈出步子,他一定能“不小心”将人拽倒,稳稳的摔到他怀中,抱得满怀春花烂漫。
除了玉容卿醉酒那一夜,他们从未有过亲密接触,前两天连牵手都觉得害羞,今天便想着更进一步了。
李沅很想抱抱她,就像那晚一样,将她柔软的身子牢牢扣在身前。
心湖波澜不平,因她而起的涟漪一道一道撞在他心上,李沅哑声道:“卿卿,我手上笨拙,你能不能……”
他需要她。
想到这一点,玉容卿根本没法弃他不顾,回身看那白玉似的肌肤起伏着弧度,玉容卿咽了咽口水,“嗯”了一声,走到他面前。
端了椅子坐到他对面,见他纤长的手指捏着雪白的里衣脱下,遍布伤痕的胸膛露在她眼前,优美的肌肉线条从腹部滑进下衣,引人遐想。
玉容卿脑袋空白,脸红着低下头,目光定在他的腰腹,被热水烫到,已然红了一片。
脑袋里懵懵的,玉容卿用湿毛巾敷上那处烫伤,视线躲闪着不知往哪里看,只能盯着水平的桌面,看向外头悠然落雪。
两人都不说话,安静得过分。
玉容卿随口笑道:“周记的桂花酥挺好吃的,我本来买了两包,一包给小梅,一包给你尝尝,结果都塞给温易了。”
面前的少女含羞带怯,看向窗外的目光淡雅和顺,脸上却升起红云。
李沅觉得她不看自己装作镇定的模样可爱至极,知道自己这茶没有白泼,就连烫伤的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轻笑道:“天还早,你一会带我去吃好不好?”
玉容卿当然愿意,连连点头,“好啊,我们顺路再去桃花笑喝两盏热酒,就我们两个,小酌怡情,你不善饮酒的话,她家酿的果酒也很香甜。”
“嗯。”李沅温柔微笑,心里却是起了别的心思。
伤处冷敷后,玉容卿拿开毛巾,用指头蘸了清凉膏抹在上头。那滑腻腻的手指清清凉,抹在烫伤处像一只滑溜溜的小蛇四处游走,扰乱了李沅本就不平静的心。
对待君子自然要以君子之礼。
心中默念非礼勿视,玉容卿专心上药,目不斜视。抹好药又翻了扇子出来把扇一扇药膏,这样不会弄脏衣服。
整理好伤处后,她抬手为李沅穿回衣裳,面对着瓷白的前胸,玉容卿心静如水。
虽然非常想摸一下下,但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能做觊觎美人身子的下作事。
若让李沅知道她存了那种心思,还不得吓怕了。再说了,李沅本来身上就多伤多痛,她再上手摸两把,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不顾别人的感受,那她还是人吗?
玉容卿心智坚定,却叫李沅倍感失落:卿卿为什么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呢?难道是他这满身疤痕,不堪入目……
人人都希望自己的恋人完美无瑕,最好是个从书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而不是像他这般坏心眼又丑陋残缺。卿卿对他的身子失望也是人之常情,李沅草草拢起里衣,侧过头去,抿唇不语。
玉容卿被他突然的动作给惊了一下:怎么突然遮住了,难道意识到她心怀不轨,不想让她看吗。
心生疑惑又不敢多问,却听美人颤着声音低语:“我一身伤疤丑的很,别污了卿卿的眼睛。”
听罢,玉容卿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李沅要是能跟丑这个字沾边,估计这世间的黑白都要颠倒过来了。
纤纤玉指从他手里解下被攥皱的衣衫,细心捋平。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前说过,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玉容卿这样说着,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子上,顶多在他脖颈上停留一瞬。
美人侧着身子,露出大片脖颈的弧度优雅美丽,惹得她多看几眼。
视线一直停留在脖子以上,再一次印证了李沅的想法,卿卿嘴上夸他好看,但心里却也是有点介意的吧。
他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她。
玉容卿知道仅凭几句话无法抚平他的不安,左思右想,俯过身去抱住了他。
柔软的身子覆上来,带着春日的花香将他拥进怀中,下巴刚好搁在他的颈窝,少女玲珑透亮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你知道官窑烧了一种名叫冰裂的瓷器吗?”
李沅被这突然袭来的拥抱给惊住了,两只手犹疑着回抱住她,将她娇小的身子轻柔的扣住,才回她:“不知”。
“官窑的匠人偶然失误往窑里泼了冷水,瓷器的釉面裂开,层层裂痕成就了冰裂瓷的美名。”玉容卿轻抚他的后背,笑道:“伤痕并不丑陋,虽然并不愉快,但那也是一种经历。而且,在我眼中你比冰裂瓷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