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怎么样了。
他还好吗?
担心会有人对他不利,害怕他一个人睡不好觉,也担心他……会娶另外一个女子。皇命不可违,既然皇上已经为他定下了那位姑娘,那李沅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原本她不相信玉疆的话,今天一大早却听出去买菜的管家婆婆说碰见了永定王府的人在置办红绸子,还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制衣师傅定做喜服,说是要为一个月后的婚礼做准备。
永定王府只有那一位主子。是谁要成亲,显而易见。
一直以来的担忧瞬间变成了现实,玉容卿更加消沉了。
夜里找了小梨来陪她说话,说起自己太过天真,还以为能陪他一起度过难关,却不知道李沅遇到的困难重重,根本不是她一个平头百姓能够想象得到的。
要靠联姻来扩大势力,玉容卿完全理解,但她没有办法赞同李沅的选择,商人诚信为本,要她原谅一个失信于她的人,绝不可能。
昏黄的烛火晃的人眼睛疼,玉容卿一双明眸空洞无物,常爱笑的脸都倦怠了,“我都想好了,他要是跟别的女人成亲了,我就写一封休书留给他,然后回徐州去,反正我也没什么能帮到他的,还不如给他的王妃腾地方。”
“小姐……”小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摸摸她的手,说,“不管小姐做什么选择,我都会跟着小姐。”
“傻丫头。”玉容卿拍拍她的脑袋。
住在将军府里日子平淡寡味,玉疆忙于军务很少着家,玉容卿不被允许出府也不想见人,唯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也就只有香料店那边每隔两天送来的账本。
偶尔翻看账本的时候还能发现万莺莺藏在里面捎带给她的话,是些无关紧要的问候,玉容卿一一回了,叫人带着账本送回去。
万莺莺的纸条上说:这几日总看见永定王从咱们店门口路过,只是没有再进来过。
他想见她。
玉容卿知晓这信息也并不开心,李沅为什么要见她,不惜频繁的“路过”——他要跟她坦白吗?关于皇帝赐婚给他的事。
渐渐的,被关在府上已经十天了,玉容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萎靡不振,常常躺在床上半天,眼见秋日树叶凋零,冷风渐起,更心感悲凉。
再这么下去,好好的姑娘都被关出病来了。
永定王的婚期快到了,玉疆觉得小妹应该看穿了那人的本性,不会再为他执迷不悟。再加上担心玉容卿的身体,玉疆便叫人解了玉容卿的门禁,许她自由出入府门。
自由喜从天降,玉容卿却不在乎了,连香料店都不去,准备亲眼见到等李沅成亲后,就收拾东西回徐州。
只是,先于永定王成亲的消息而来的,是个噩耗——李沅在马场坠马摔到了头,当时就昏死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玉容卿脸色煞白。忙出府去打听他的消息,来到香料店听万莺莺说起,是永定王早上陪二皇子去郊外马场骑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玉容卿心慌意乱,宽袖下的手拼命转着保平安的桃核,祈求李沅能够平安醒来。
实在担心他的近况,玉容卿只得带着莫竹走去了永定王府,想着离他近一些也能早点得知他的情况。
走到王府门口,隔着宽阔的大街望着敞开的大门,里面秋景萧瑟,同玉容卿的心情一般沉重又落寞。她在街这边徘徊着不肯离开,坐在一家关门的店铺门前的台阶上,侧身坐着,静静观察王府。
观望许久也没有看到李沅的身影,甚至连那位方嫣儿也不见人影,有许多大夫进进出出,还有一些陌生人进出,面无表情。
主仆两人就在这里坐着,从上午一直到黄昏时分,屁股都麻了,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成走到大门边看到他们两人,十分惊喜,也不顾外人是否在意,大步跨过街道来到玉容卿面前,“小姐,您终于出现了,自从上次您被人带走后,已经十多天没有见到您了。”
“先别说这个,李沅他还好吗?”玉容卿坐的久了起身又太猛,一下子头晕站不稳,还好有莫竹扶着,不然就摔到地上了。
萧成也扶了她一下,低声道:“王爷他有点不好,您快进去看看他吧。”
“我能进去?”玉容卿很惊讶,看看四周喧嚣起来的夜市,人来人往,点起灯笼,虽然天色暗了下去,但依旧有很多人能看到王府正门。
萧成点点头,“王爷都已经嘱咐过了,您不用担心,快跟我来吧。”
有萧成在,玉容卿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了,带着莫竹一起进了永定王府,跨过了那扇阻隔了他们太久的大门。
王府中很简朴,虽然面积很大,但论起景致来还不及朝园半分,就只比玉府稍微宽敞一些罢了。单从这简单的王府就能看出李沅很不受皇上宠爱。
走过长长的路,来到内院,在李沅的卧房前候了许多家仆,他们看到有陌生女子进府,皆是一脸惊讶。
推门走进卧房,一众大夫在王爷床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一会儿扎针抹药,一会灌汤灌水,用尽浑身解数来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永定王。旁边还站了一个痴心一片的方嫣儿,眼巴巴的等待表哥醒来。
隔着厚厚的人群,玉容卿只能在最外层焦急的等候,在这陌生的永定王府,她与李沅没有没了夫妻的名分,她也没了走到他身边的勇气。
他眼下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再同她扯上关系,岂不更雪上加霜。
扎针抹药又内服汤药后,最有资历的老大夫在床边坐下,按着李沅露出锦被的手腕把把脉,闭着眼睛感受脉象,又捻捻自己的胡须,过了好一会才说道:“王爷身体已有好转的迹象,头部受创需要静养,屋里人太多了,没事儿就都出去吧。”
听到这,大夫们通通拿了药箱出门去,然后方嫣儿催了几个丫鬟跟着老大夫出去抓药熬药。
“既然大夫都说了,就请方小姐先回房间休息吧。”
萧成催促方嫣儿离开,却被她冷眼一瞪,尖声回怼,“我要是离开了,谁来照顾王爷,难道是你这个糙汉子吗?”
“自然不是我。”萧成请了玉容卿过来,同方嫣儿说,“这是王爷最信赖的人,有她在此,方小姐大可以放心。”
方嫣儿狐疑地看向萧成身边的女子,缓了一会儿才在暖黄色的烛光中看清她的脸,不由得瞪大眼睛,震惊道:“是你!你不是说自己跟王爷没有关系吗!?”
李沅还在床上躺着,玉容卿连人都没看到一眼,还要听方嫣儿在这大声喧哗,胸中憋闷着一口气,恭敬道:“方小姐如有什么问题,我日后自会回答,只是王爷养伤需要清静,还请小姐小声讲话。”
玉容卿还算有礼,萧成却不与方嫣儿多说,给莫竹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方嫣儿请了出去,关上门。
偌大的卧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躺在大床上一动不动,一个在床边徘徊许久才坐到床沿上,颤着手去擦他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们两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
玉容卿喃喃道:“你要是有难处可以跟我说啊,如果非要娶别的女子,我也不会死缠着你不放,我只是想听你说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求你醒过来,相公。”
寂静的秋夜里连蛙声虫鸣都不可闻,玉容卿轻轻趴在床边,听着他的心跳声与呼吸声,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她好想他,即便知道他要娶别人,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如果说一开始是怜惜他孤苦无依,那现在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可夫妻之间日夜相处的情分如何能割舍,她放不下李沅,也相信李沅对她的爱并不是假的。
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我就是搬家住到山沟里,也不会让你来京城。”玉容卿自言自语,哭的更凶了。
半炷香时间过后,床上的美人缓缓睁开眼,看见趴在身边的人正低声抽泣,瘦削的脸颊满是憔悴,心疼之余,更添怜惜与柔情,抬手在她手边蹭两下,“卿卿,别哭了。”
玉容卿抬头看他,一张小脸都被眼泪抹花了,断断续续泣不成声,轻轻地唤他:“相公,我以为你……”
“我没事。”李沅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却依旧温柔。
刚从昏迷中醒来,睁眼就看到哭成泪人的玉容卿,一双水亮眼眸里涌出泪水就像金豆子一样一颗接着一颗,啪嗒啪嗒落到手上,眼睛都哭红了。李沅心疼不已,勉强撑起身子坐起来帮她擦眼泪,安慰道:“我真的没事,就跟睡了一觉似的,卿卿别哭了,眼睛都要哭肿了。”
闻言,玉容卿掏出手帕擦擦自己的脸,睁着沾了水光的眼睛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眼神似有回避。
李沅在昏睡中隐约听到她说“娶别人”的话,大致也猜到她知晓了一些事,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卿卿,我很想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必多做解释,轻轻一拉,玉容卿便重心不稳扑进他怀中,李沅顺势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身子都抱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