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玉容卿皱起了眉头。
厉声道:“他们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你只知道李沅伤他胳膊,你怎么不心疼被余乾安背叛的李沅?当年除了萧成谁都没来寻李沅,他重伤落河,如果不是我捡到他,只怕你现在也没机会在这儿心疼一个与你不相干的陌生人。”
听小姐说了,莫竹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话,羞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我不该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乱做评价。”
自己带他在身边有多少年,玉容卿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她摸着莫竹的头,从他还是个不羁的少年,到现在稍微开了点窍的青年。
“十九岁了,再过一两年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少这么意气用事。”玉容卿上头两个哥哥宠着惯着她,却没把她养成个闺阁废物,而是比哥哥还要有责任心,自从她收了莫竹在身边,便想着要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是将他看做弟弟养着的。
这两年长了些个子,玉容卿恍然发觉当初比她还矮半头的莫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她高出一根手指的高度了,声音依旧少年时的清朗。
莫竹的头发硬硬的,剪的短到肩膀也很扎手,玉容卿一下一下给他捋顺,“这次去京城必定惊险万分,你少到处乱跑,一定保护好自己。”
被教育了的莫竹乖乖点头,心想着一定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全。
与小梨在街上采办了些用品,萧成进客栈上楼便看到李沅端着饭菜站在门口半天没动,好像在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李沅都听见了,玉容卿对他的维护和对莫竹近乎亲情的疼爱。
对玉容卿来说,李沅对其他人冷漠甚至有些时候很残忍,可站在她的立场上,李沅对她好到无微不至,好到让她自己都羞愧自己不能给他更多。一个人的好意并不总是满的,她又怎么能苛求李沅像对待她一样对待别人,只要李沅不伤害无辜的人,她都是能接受的。
而门外的李沅也有自己的顾念,从一开始,他爱上玉容卿就是因为被她的善良温暖打动了心,渐渐的他发现卿卿对大部分人都是和善温柔的,甚至于那个曾经伤过她的康乐也有份。
他希望自己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事实也正如他期待的这般。
推门进去,主仆两个刚刚聊完,莫竹心虚地向李沅行了个礼就出去吃午饭去了。
李沅端着饭菜放到桌子上,玉容卿也坐过来,看他摆好碗筷给自己盛饭盛汤,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在家的时候因为忙生意才没时间学做饭刺绣这类活计,如今一同出门,她一个手脚齐全的大活人还要李沅来照顾,真是羞愧。
一边吃饭,玉容卿试探着问他,“相公,要不然我跟你学一下做饭吧?”
李沅抬头看了她一眼,“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卿卿对下厨没兴趣的话,不用勉强,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为你做就是了。”
的确没什么兴趣……就像被他看穿了似的,玉容卿反问他:“那你很喜欢做饭吗?我看你下厨手艺娴熟,倒像是很有经验的大厨。”
“说不上感兴趣,不过是有自己下厨的习惯。”
“为什么?”玉容卿好奇起来。
原因说起来还要牵扯到他刚进宫不久之后,别的皇子都有妃嫔皇后养着,他的生母身份低贱,即便是没有孩子的妃嫔都不愿意养他这个外头来的孩子,李沅便一个人在皇子所住着。
那时候他还小,对皇宫里陌生的事物感到新奇又害怕,不久后来了一个宫女照顾他的起居,李沅虽然从小就阴郁避人,但那宫女照顾他实在尽心尽力,无人陪伴又不得皇上宠爱的李沅便对那宫女多了几分信任,甚至将她当成自己的姐姐看待。
玉容卿吃饱了饭托着腮听他讲他过去的故事,好奇他会跟那宫女有什么感情发展,“然后呢?”
“然后……”
李沅平淡的放下了碗筷,一边收拾空碗叠到托盘中,一边为两人倒了两杯水清口,淡淡道:“后来她在我饭食中下毒,我命大,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没死成,等我醒过来后才得知她已经投井了。”
“下毒!?”玉容卿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那可是皇宫大内,竟然有人敢对皇子下毒手?那个时候的李沅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心也太黑了。
听到这里,玉容卿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身为皇子的李沅厨艺很好,不受宠爱就得不到照顾,那些想害他的人也无所顾忌。
为了活命,李沅就算吃东西也要自己下厨。
他嘱咐玉容卿,“在外面不比在徐州家里安全,卿卿记住,一定不要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也不要随便跟外人吃饭,人心叵测,一定要处处提防。”
玉容卿点点头,“我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萧成与李沅出门一趟不知去做什么,沈方派人偷偷跟着发现他们主仆二人在禹州城中转了一圈,四处走走看看,什么也没做,倒是买了几包桂花糖糕。
快到晚饭时间之前,沈方以为李沅也该逛够回客栈了,回来报信的人却说两人去城北的一家药店买了些药。
“什么药?”
报信的人支支吾吾不太懂,想了想说:“好像是给女子调养身子用的药,小人也不太清楚。”
都这般光景了还要给自家娘子买药,沈方不由得感慨玉白告诫他的话真是在理——看来想让李沅乖乖听话,关键在那小娘子身上。
玉容卿听了李沅的嘱托觉得后怕,喊来莫竹和小梨嘱咐他们两个在外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像在将军府中似的,乱吃人家的东西。
禹州城与徐州城相差不大,附近的乡镇倒是多,守将的管辖范围就很大。
到下午的时候,连禹州府尹也知道三皇子回来了,慌慌张张跑来客栈求拜见,恰巧李沅不在,府尹便被沈方劝回去了。
晚饭是李沅亲手做的,萧成也陪着李沅下厨,自己做了一份带给小梨,没人管饭都莫竹就去沈方那里蹭饭。
连日舟车劳顿,昨天休息一天仍旧不够,玉容卿很早就洗澡上了床,彼时李沅还在楼下跟禹州府尹聊她听不懂的国家大事,说白了就是商议回京的事。
总归平阳王会想办法让李沅名正言顺的回到京城,府尹此行过来反而是多此一举。
玉容卿管不到他们的计谋,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原先带着家里的商队外出也没像这次似的累,随行保护他们的人都不是自己人,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玉容卿不仅担忧去京城后会发生什么,也很膈应这群平阳王的属下。
受制于人,连沿途美丽的风景都无心欣赏。
李沅是不是很累?
玉容卿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不该答应他回京城的决定,当时如果搬家就好了,也不会有眼下这些烦心事。
睡意沉沉中,玉容卿觉得自己后颈上被一只软软烫烫的小东西贴了上来。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脖颈,痒痒的热热的,害得她的身子轻轻地颤了颤,向后倚靠过去便贴上了男人紧实的胸膛。
睡梦中的娘子迷迷糊糊醒来,轻嘤了一声揉揉眼睛。李沅把她搂得更紧,炙热的嘴唇像盛满了热茶的杯盏在她后颈上游走,摩挲着她柔软的皮肤。
窗子开着缝通风,夏夜皓月当空,一阵微风拂开窗户,银辉月色便照进房中。
照在地板上的月光反射到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起来,长发女子中衣下露出的莹白色的皮肤如覆了层轻柔的雪,她背对着李沅的方向微微颤动,长发只到腰际,细韧的腰、小巧的耳朵落在李沅的视线中,让他忍不住眯起了双眼。
搂在腰上的双手愈发不老实,一只大手抚着她柔软的腰腹上移,玉容卿被捏的不舒服了,翻过身来,丝缕发丝掩在脸侧,是比月色更清丽的五官,慵懒启唇道。
“事都定好了吗?”
李沅俯身亲在她额头上,“没,跟人约了亥时一刻见面。”
被下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他微凉的脸,拇指按在他脸上摩挲,小声道:“你晚上出去不怕被沈方跟踪吗?”
“我在晚饭中下了药,他们会安稳睡到明天早上。”
果然在外不能乱吃东西。
玉容卿点点头,困倦地往他怀里钻去,幽怨道,“相公,我好像要来月事了,肚子有点酸疼,明天能给我煮点红糖水喝吗?”
“好。”李沅微笑,他早就备好了。
“你出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被人抓到了。”玉容卿迷迷糊糊,下意识认为李沅半夜出去办事是因为见不得光,嘱咐他不要留下证据。
“好,我会注意的。”
朦胧中,躺在身边的男人安静地躺了一会,临走前含着自己的耳垂沉声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禹州城北有一座山,山腰上有一座医馆,平日里医馆中的大夫下山坐诊,医馆中多的是在身上种药采药的学徒,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白净的学徒装,人人温和善良,很受百姓们欢迎。
夜色中的山林一片阴森,医馆院中齐刷刷站着十三个人,身着黑衣严阵以待。
阳光中威严端庄的医馆在夜色中如同死寂的停尸间,浓厚的药味儿让十三个人像被泡在药罐子中的药尸一样,一动不动,盯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