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陆陆考虑到佟钟儿好歹也是个家人,她虽不仁,但自己不能不义。况且,她还没搞清楚她为什么要杀她,也不知是否和燕肇祯有关。
嘿嘿,她在心里阴邪一笑。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会放长线,钓大鱼。
一路上,佟陆陆没敢和邹曲临搭话,邹曲临一路念经,絮絮叨叨,跟唐僧似的。
佟陆陆倒是想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他现在是否已和燕肇祯交好。
后来想想罢了,她如今一举一动,都在被一个动不动就炸毛的人盯着呢。
离杨家村最近就是永静城,于此停留了一晚,但因山路略绕,众人快马加鞭北上,于翌日夕阳西下时到达京城。
且说佟陆陆回家以后,接受了大家声泪俱下的关心。
客厅里,她尚且没表现出对佟钟儿的敌意,如此便更让佟钟儿瑟瑟发抖,强烈不安。
佟钟儿从没想过,佟陆陆的命竟这么硬,掉入如此湍急的护城河还能好端端地活着回来。
佟陆陆与佟杉姗说了些体己话,便蹦跶着回到夏至院,想见见春枝和韩澈。
春枝狂哭了一会子,抹着泪去为佟陆陆煮茗,佟陆陆却没在夏至院见到韩澈。
嘿,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翌日一早,佟陆陆正收拾行李,准备带着春枝入宫,忽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她推开门,望见匆匆赶回来的韩澈。
“你小子,我不在你就野了是吧?”佟陆陆几步上前,拽住他的耳朵,“说,去哪了?”
韩澈怔怔望着她,忽笑了:“姐姐,你没事?!”
“废话!要不然现在跟你说话的是鬼啊。”
佟陆陆不满地哼哼一声:“好啦,不骂你,快收拾收拾东西,要进宫了。”
“进宫?”重见佟陆陆的喜悦尚未散开,韩澈乍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沉,连忙拽住她的手臂。
佟陆陆一个扭身,又扯到尚未痊愈的腰,僵硬地回过头:“干嘛呢?”
“姐姐,你为何要进宫?”
“环纡担心我的安危,让我搬过去。”抽出手臂,佟陆陆见这小子低头不语,忽有些懵,“阿澈,阿澈?你怎么了?怎么最近都怪怪的?”
“我没事……”韩澈摇摇头,望向她真淳的脸,痞气又上来了,“只是姐姐,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又不是官员,要是入了宫,岂不要过净身房?那我以后还怎么成家立业。”
“对哦!”佟陆陆忽想起还有这回事,忙不迭挠挠头,“那可如何是好?”
白盏辛真是没想到,佟陆陆果然依她三年前所言,将“自己的人”一应带入宫中。
他强忍住火气,只见韩澈穿了一身宫女服,男扮女装,成功跟在佟陆陆身后入了宫。
因为扮得太成功了,又因佟陆陆身份特殊,大家都不敢怀疑,然白盏辛一眼就看穿了他。
“他只准在外殿侍候。”咬牙切齿,他的声音如冰击玉,恨不得把这个骂过他“老男人”的小子拎出去投河打水漂,捞上来再投。
白盏辛将佟陆陆安置在万华殿中,此乃前东秦贤元皇后生前的爱居。
万华殿的巍峨华美不下于正崇殿,殿后还有一片极大的桂花林。
每年八月,万华殿总是整个换宫里最芬芳的一隅。
搬新家后,佟陆陆十分乐呵。
她命一应宫女上上下下打理妥当,还久违地穿上“工作服”,与韩澈、春枝在院子里重新种起了石榴。
自佟陆陆入住后,阿龙也很少待在正崇殿了,白盏辛找不到那呆龙,就猜它一定是跑去万华殿耍了。
且说白盏辛自杨家村归来,提拔了不少新晋官员,下了一盘严丝合缝的现实版“升官图”。
随后,他又擢升杨定成为辅国大将军。
杨定成的出现,震惊朝野,一些年迈的老臣与杨定成是故交,故而难免喜极而泣,涕泗纵横。
破天荒的,白盏辛又破格提封马文青为御史大夫,命他即日便来皇城任命。
燕肇祯表现淡然,并无错愕。
白盏辛夸赞了在他出行时,燕肇祯的所作所为,并再次嘉奖他黄金封地。燕肇祯的地位,一下子跃至顶层,朝野上下无几人能出其右。
不但如此,白盏辛还不计前嫌,一应封赏了如今身为思空法师的邹曲临,并道出委以重任,命其翻译八十一卷梵文佛经之事。
燕肇祯闻言,轻转扳指,内心有了思量。
他抬头望那帝王,冠旒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白盏辛究竟作何想法,他还真不好猜,不过没关系,他有个棋子,已经阴差阳错地被安排到宫里去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
难得天晴的冬日,终于把万华殿忙活好的佟陆陆,抓起桌上的一颗苹果边啃着边走,欣赏着这卓越的劳动成果。
她蹦蹦跳跳,和春枝二人在皇宫里随意走窜,在家里似的快活。
她晃荡呀晃荡,一颗苹果啃完,又来了一颗,大摇大摆走到宫门。
哎,这地方真宽敞,怎么着也得举行个运动会什么的吧?
虽然她自己不爱运动,但彰显一下爱运动的精神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只要坐着看看别人运动就好了。
“嘿你这老不死的,你——”
“哎哟喂!我早前些年殿试上就看你不顺眼了嘿!”
“臭老头!”
“脆骨头,看我不把你掰咯!”
停下脚步,佟陆陆一眼瞥见宫门口,有两个小老头在拽小胡须互殴,还挺得劲。
战况激烈时,二人生生跌倒在地,滚着打起来,从这儿滚到那儿,拖把似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哪里有斯文人的样子。
真没想到,这群老爷爷精神劲儿这么足。
佟陆陆连忙上前,生生将两人拽开:“怎么了这是,干嘛呢,搁这儿闹腾什么呢?你俩又不是人杨将军,磕着碰着了,谁负责呐?”
互殴的小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苏大人和马桶脸叔叔。
嘿哟,这俩还笔酣墨饱的榜眼和探花呢,怎么就在宫门口打起架来了?
二人一看,“准皇后”来了,连忙站好,却都气喘吁吁地,隔得老远行礼,脸上还都挂上了彩。
原来,二人是因为今天一早早朝上,魏宁将军上书替奺岚公主求情一事闹腾。
据说魏宁将军打从当初在北境拦下奺岚公主出嫁的马车,就惊鸿一瞥,心归佳人。后来,他也屡次与众将联名上疏,坚持不懈,才保得奺岚公主的皇族身份。
但早前不知因为什么事,奺岚公主被禁足长宁宫,并且被除名皇族。
魏宁于心不忍,再次上疏,讲述奺岚公主作为一个“国之明珠”,在人民心中沉重的分量。
但这件事和俩老头有啥关系呢?
原来,魏宁上疏后,新晋的马文青因为对“爱而不得”感同身受,于是同情魏宁,当场出口成章,列举数条解禁奺岚公主于国家的好处。
但苏大人不同意,只因为苏大小姐倾心魏宁将军许久了。
魏宁是苏大人看上的准女婿,怎么能让一个前朝落魄公主抢了去?奺岚算什么,现在只是一个得罪了圣上的庶民罢了。
苏大人便连忙上奏,坚决反对,字字珠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语言铿锵有力。
于是,俩小老头就在殿上疯狂辩论起来,从跪着辩到站着,从古至今,能引的经据的典统统摆上,大掉书袋,口水撒了魏宁将军一脑袋。
白盏辛被吵得头疼,就让他们退朝后自己协商,想到一个好方案再来告诉他。其实他心里门儿清,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是万万不会恢复奺岚的皇族身份的。
于是这俩就结束后一直在宫门口吵,然后气急了开始互相扔乌纱帽,开始互相喊狠话,互骂王八羔子臭憋蛋。
最后,就互殴起来。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还是要看魏将军喜欢谁嘛。”佟陆陆一口咬下一块苹果,叽里咕噜口齿不清,“苏小姐喜欢没有用,对不对,苏大人?”
“是是是,郡主说的是。”苏大人连忙点头哈腰。
“所以,”她嘎嘣嘎嘣咬着甜脆的苹果,管起了闲事,“奺岚公主为什么被禁足啊?”
魏宁算是个中间派,日后在燕王与白盏辛的明争暗斗中,均处于不偏不倚的状态,却不知,如今他是哪一方的人?
既然他喜欢奺岚,那就送他一个奺岚好了。
苏大人和马桶脸叔叔均不知原因,佟陆陆只能跑到正崇殿问白盏辛,顺便让他直接旨婚得了。
走到半路,她忽又停了下来。
不行,她不能让别人说她干涉朝政、牝鸡司晨不是?不然她岂不是成红颜祸水了?
于是,她调转脚步,决定跑一趟长宁宫。
此时的长宁宫,不可与同日而语,昔日盛景不再,因无人打理而略显落魄萧条。
佟陆陆来了,没人通报,也没人迎接。
她见门窗紧闭都上了锁还贴了封条,于是私下观察一番,把裤腰带勒紧,准备顺着大树爬上房顶,翻二楼的窗户进殿。
让春枝留在树底下望风,她灵活地爬上长宁宫门口的那棵百年大树,顺着粗壮的枝干四肢并用,爬上祈福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