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坐在胤礽的下手，整个人红光满面，想到今日太子殿下给他敬了三杯酒祝寿，酒意上头显得醉醺醺的，心里越发痛快。看着边上站着的大管家，偷偷打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躬身退下，悄悄地去安排。
胤礽看似在认真听底下众人谈笑风生，其实宴会底下的任何小动作都没能逃出他的眼睛。索额图和管家之间的眉眼官司更是看得一清二楚，胤礽眉头微皱转瞬便舒展开来，连离他最近的几人都不曾发现异常，不知怎的胤礽总觉得自己这位三姥爷要整出点动静来。
音乐声起，胤礽心里的不详感越浓。看着舞台上衣着单薄的舞娘，胤礽心里呻吟，只想叹息扶额，果然来了……
荡人心魄的箫声悄然而起，十数个裹着粉纱舞衣的妙龄女子，莲步轻移，缓步移到舞台中央。粉纱舞衣随风飘动，似露非露的展现各自的曼妙身姿，当真是欲拒还迎。
这时，无数娇艳的桃花瓣轻轻在舞台上翻飞起舞，沁人肺腑的桃花香令人恍入桃林。十数名舞女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诸女纷纷提臀扭胯，整个身子如同无骨的蛇一样肆意扭动。剧烈的舞动使得众女香汗淋漓，半透明的纱衣被汗水打湿，紧贴在雪白的肌肤上，仿若未着寸缕，胸前的美景亦若隐若现，使人浮想联翩。
宴会上，诸多宾客如痴如醉的看着她们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结尾时，诸女美目流盼，在场的宾客均心跳不已，喜爱的杯中之物尽数抛到脑后，不约而同想到诸女最后的媚笑，猜想她们是否在看自己。
胤礽低头讽刺一笑，索额图当真是老糊涂了，抬手将杯中之物尽数饮尽。
索额图浑然不觉，看着众人痴迷的神情暗自得意。这些美人每一个都是他着心腹亲自前往秦淮之地精挑细选的，之后又花费了无数的金钱和时间精心培养训练了半年之久。效果斐然，这些舞姬个个都当得起绝色美人儿之称。
不过，索额图更在意的是太子殿下的反应，这才是此举的目标人物。抬首一看，太子正低垂着眉眼，细细品尝杯中的美酒，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舞台上的诸位美人儿，索额图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太子房中至今没人，这个他是知道的。近两年朝野内外更是传出太子君子端方，不沉迷女色的好名声，更诡异的是太子竟然多次拒绝康熙赠妾，这着实让索额图目瞪口呆。
但，索额图自认为了解太子喜奢华，好享受，眼光高的禀性。太子如今早已到了通人事的年纪，没道理不碰女色，索额图觉得这是康熙不会选人造成的，没看这次好不容易进了毓庆宫的两个格格转眼间就被贬为宫女。
赫舍里一族无法再出一位皇后，索绰罗家的女儿嫁进毓庆宫的日子却是一日近过一日，眼看着太子跟索绰罗一族越走越近，索额图着实有些坐不住了。近些年太子跟他越发疏远，等太子妃入主毓庆宫后，他们君臣之间还不的渐行渐远，急于改变现状的索额图就出了昏招。
索额图秘密培养了一批舞姬，个顶个的都是难得的绝色美人儿，环肥燕瘦，清纯妩媚，应有尽有。正常男人看了就没有不心动，不想据为己有的。倘若这些舞姬里有讨得太子欢心的，到时候让美人儿给太子吹吹香风，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可这事儿有个关键的前提，那的是“正常”的男人，胤礽这个被海兰珠勾走心的男人显然不在此列，索额图的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
近些年太子收敛神情的功夫越发厉害，就连索额图都不见得能猜得透。此时索额图就没发现太子的不悦，或许说他对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太有信心了，他不觉得太子会拒绝。
索额图满脸笑容的问道：“太子觉得臣府上的这些舞姬如何？”
不过是一群徒有其表的花瓶美人儿，没有什么可说的。胤礽悠闲地把玩着精致小巧的酒杯，这些舞姬还不如赫舍里家特制的酒杯对他有吸引力，轻抬眉眼，随漫不经心地给出了两个字“尚可”。
一个“尚可”把索额图喜得眉开眼笑，浑然没有发现这只是太子在给他面子。索额图目光真诚的对太子说道：“臣欲将这些美人儿献给太子取乐逗趣，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如何？”胤礽真想将手中的酒杯扔索额图的脸上，自己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胤礽也知道官场上大家互赠美人十分流行，甚至被认为是一种高雅的美谈，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索额图竟然会在自己大婚前干出这事儿。他可是不惜自污，才将皇阿玛赐下来的两个处理掉，他的多心大才会领十几个女人回去！
看着底下离得近的几人都竖着耳朵关注这边的动静，胤礽运了运气，淡淡的言道：“今日是索相的寿辰，哪有寿星公送礼的道理，孤就不夺人所爱了。”直接明确的拒绝了索额图的提议。
“那就这么……”索额图没料到太子会拒绝，话说到一半卡住了。索额图怀疑太子是不好意思，仔细观察太子的神情，见太子脸上一派认真，显然不存在不好意思的可能。半年多的打算一朝落空，索额图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胤礽难得自嘲一笑，他若不是时刻惦念着海兰珠，又被她整日里唠叨着“注意清白”，或许也不介意收下此番美意。只是今非昔比，只要一想到碰这些低贱的女人，胤礽心里就一阵作呕，他如今是打心里觉得自己亏的慌。
胤礽站起来，拍拍索额图的肩膀，笑道：“索相可否陪孤走一走？”
第44章 点醒
索额图有些神思不属的在前面带路，半响，终究是纳闷的问出口：“太子可是不喜欢这些舞姬？”
胤礽摇摇头：“并无，只是孤对此无爱罢了，索相无需多虑。”他记得自己幼时喜欢叫索额图三姥爷，如今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索额图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太子不喜女色，暗暗猜测难道太子的审美异于常人？未来太子妃索绰罗·海兰珠可是公认的美人儿，太子对她相当满意，连带着对索绰罗家的人都异常亲近，想到这里索额图又是一阵怨念。
胤礽见索额图依旧眉头紧皱，显然还没有打消搜罗贴合他心意的美人的主意。胤礽心下无奈，索额图当真是越老越固执，看来他必须的跟索额图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了。
之前故意疏远索额图，倒也不是胤礽看他不顺眼之类的。在太子之位上坐了多年，胤礽太了解自己的皇阿玛了，他若想坐稳太子之位，就必须保住皇阿玛对他的喜爱与满意，而索额图这一立志鲜明支持他的人，势力便不能太大，否则引来帝王的忌惮可就惨了。
再者说，索额图近年来行事越发狂妄自大，底下更是收揽了一群人，索额图一党势力快速膨胀。跟明珠一党的交手却不见的胜率提高，由此可见，索额图近年来所收之人良莠不齐，不中用的很，真正顶用的没几个，反而招了帝王的忌惮。
疏远索额图其实是康熙的态度，胤礽也希望自己的疏远能够让索额图清醒过来，恢复以往的睿智和谨慎。显然，胤礽的一番作为让索额图危机感顿生，但努力的方向显然不对。倘若继续放任下去，谁知道索额图会不会把人送到海兰珠的面前。到时候可就不是赔不是那么简单了。
胤礽看着索额图鬓间的白发恍然发现那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索额图当真是老了，英雄暮老，犀利的话语到了嘴边转瞬变得婉转起来：“三姥爷，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您的势力太大了。皇阿玛是不会允许您碾压明珠的，皇阿玛最愿意看到的是你们二人旗鼓相当！另外，礼部尚书沙穆哈是明珠的亲信，他的话您还是少听。”
索额图脸色剧变，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沙穆哈平日里对臣百般恭维奉承怎么可能是明珠派过来的探子？”这对索额图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沙穆哈可是混进了他的核心势力！想到沙穆哈最近一直在鼓动自己提高太子大婚的规格……脸色一黑。
索额图早已被眼前的荣华富贵恍花了眼，他看不到登顶皇位之路上的荆棘与黑暗。胤礽今日是打定主意惊醒他，接下来更是步步紧逼，针针见血，直指要害。
几盏茶后，两人重新归席。太子依旧轻松惬意的跟底下的人交谈，反观原本意气风发的索额图却魂不守舍，频频出神。
胤礽虽觉得索额图近年越发不像话，什么人都收，不过宴会上到当真让他发现了几个人才，好生栽培一番也当得起国之栋梁，一时间心情越发舒畅。
曲终人散，索额图看着太子殿下远去的马车怔怔出神，他的好好想想了。转身一个人独自前往书房，索额图身上的华服早已被惊出的冷汗沁透，在门口被冷风一吹浑身发凉，可是这也比不上他心里的寒意。
“须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索相，有空时不妨多读读历代史书，仔细品读其中各朝各代权臣的晚年以及皇太子的最终归宿。”想到太子临走前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索额图心里一阵苦笑，生生被惊到打了一个寒颤。
能被康熙重用索额图岂是庸才，太子一提，他脑海中便清晰的呈现出历代权臣与太子的悲惨历史。狠狠地闭了闭眼，他当真是得意忘形了，已踏至悬崖边而毫不自知，若不是太子今日点醒他，等到他的只会是一种结局——粉身碎骨！
